话说米斌仪将凤小姐抢至破佛寺,强成亲事,却被凤小姐一镯将下腮打下了。“你们为甚慌忙?”包成仁说:“请公子快快上马,外面大路有一个大汉赶来了。”米公子听得此言,便慌得手足无措,只得撇了风小姐,同成仁出了寺门,扶公子上了马,跑下山冈。鲍刚已离不远,口中骂道:“快快将小姐留下。”放大步赶去,只隔一节,包成仁道:“我看此人好像在争春园与红面汉子打散众人的黑汉子一般。”那家丁道:“快拿他送官。”又有家丁道:“动不得手,我们假装响马,也有不妙。”
包成仁说;“快走为妙。”鲍刚听得明白,强人又多,不知小姐在那处?紧紧赶来。包成仁道,“你看那大汉追得甚急。”想了一会,此人喊叫要小姐,若与他说又不信,我若不言,他又赶来乱打,倘若天明,被人看见,反为不美,如今用计,叫家人四散,鲍刚赶了半晌,见人四散,赶东不是,赶西不是,腿又软了,米公子骑快马已走不见了。鲍刚想:救不得小姐,不如转身回大路,看时风爷夫人却不见了,鲍刚想:他们等不得先去了,待我追赶,不言。
再说米公子等到天明陆续进城,将风小姐丢在破佛寺,不言。且说破佛寺东首有乡村,名仙人乡。只隔二里多路,叫莫家庄。内有一个破落户,此人叫莫伦,自幼失母,只有一父。
当年家中稍可,年长二十六岁。为人奸猾,作为非礼,乡人代他起个号,叫“莫上天”。前日赌输了十多两银子,四处借些债,逼得无法,其父莫士王虽有几两银子,却不替他儿还。莫伦拿了索子,到破佛寺前寻短路。进得庙门,哭道:“我莫伦命苦,今日今时,是我尽头日子。”此时天色将亮,尚未大明,莫伦正在落地扣索子,抬头一看,望见大殿上有个女子,吃了一惊。想道:我才寻死,就有吊死鬼来了。便向前大胆道:“你是何人,在此勾当?”且说风小姐在毡条上坐了,见米公子出去,一心思想自缢。忽外面一人进来,头带破帽,身上破衣,手拿索子,号啕哭进庙来,又向小姐问道:“你是人是鬼?”
凤小姐答道:“是人。”莫伦道;“既是人,怎到此处?”小姐道:“我乃开封府凤竹之女,被奸人谋害,父母带投湖广叔父处安身,不料遇响马劫我到此,若君子送我回去,自有金帛相谢。”莫伦闻言暗喜道:“开封府离此三百多里,不上三日到了,那凤老必有重赏,还了众人,余下些再赌一场,真死中得生。”
将索收拾去了。“原来是小姐,失敬了。”又道;“小人家下不远,小人姓莫,名孝先。今早遇得小姐,不才愿送回开封府。”
小姐说道:“不回开封府,请你送我到湖广去。”莫伦说:“小人情愿。”于是请小姐到小人家内,雇个车轿,此时小姐在急难,欲要回见父母,有米公子欲到湖广,又不知莫伦人心如何,正是: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
话说小姐起身,“既承君子相送,奴家只得造府。”莫伦道:“何出此言,凡事方便第一,但是怕怠慢小姐。”说罢将地上铺一条红毡,卷在手中。小姐出了庙门,上了高冈。此时天色已明,莫伦偷眼将小姐一看,吃了一惊,想到天生得如花女子,不若带她回去强他成亲,不枉人生一世。又想道;“不好,她若不从,喊叫起来,反为不美。前日有个算命先生,说我今年有干金财运,莫非应在此人身上?”不觉已到自家门首,将门推开,莫伦将手朝外一指。莫士王是个九流三教之人,已会意外面有人,便不做声,莫伦道:“此乃是开封府凤老爷的小姐,被强人劫了,在破佛寺内,歹人不知去向,方才儿过寺前,见小姐一人,便请到家明日送小姐往湖广。”莫士王道:“凤老爷千金,小儿请到,寒舍轻慢,恕罪。”小姐答礼道;“我因被强人劫了,烦令郎送我到湖广,父母团圆,自有重赏。”莫士王说:“此去湖广甚远,小儿一路不便,老汉在家没事,一同送小姐何如?”小姐道:“老翁若去,更妙。”莫伦就去收拾,一宿已过。
次日天明,莫伦父子备办早饭,风小姐用过道:“老翁几时起程送我到湖广去?”莫士王说:“不瞒小姐,此处去湖广三千多里,两月方到,约要盘费五千余金,老汉要想向朋友相商借兑。”小姐暗思:莫家父子如此贫寒,怎备得许多银两?
若我久处,恐生不测。想了一会,想别的东西当不起银子,不如将孙郎聘我这副金镯取下当了,早早起程。就在手上将镯取下,不觉两泪汪汪,伤心起来,暗想:当初孙郎定我,只望天长地久,永戴此镯,不料祸起,如今孙郎身陷囹圄,又不知何日得脱此难?此时无奈,只得弃了此镯,到了湖广命人来取,将物放在桌上,说道:“老伯一时难借许多银子,不如将此镯去当几十两银子,早早起程。”莫士王即便叫儿子去当,小姐说:“君子,此物只可当,不可换。”莫伦允诺,拿到街上,三文不值二文,换了七十余两银子,就开了赌债,买了几件衣服,备了行李,又寻人写了一张假票,回来交与小姐收了。此金镯要孙佩开封府灾满,方归小姐,后话不叙。莫士王一连收拾三四日,雇了车子起程。凤小姐见莫家父子二人老实,放下了心。谁知他父子拐至扬州,将小姐卖入烟花,按下不表,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