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郝鸾同那人走了半里,到一寓所。只听得有人大叫:“痛杀我也。”那汉子请郝鸾坐下便拜,郝鸾说:“请起,足下尊姓大名,有何冤屈?”那汉子起身道:“小人东昌府人,自幼父母双亡,生我弟兄二人,姓周名龙,只因人见我黑,取名铁判官。我兄名顺,只因生得面红,人取名大判官。前月离山东访友,我兄脚下生了一个大疮,有口耳眼鼻,医生不治,此名人面疮。忽一日来一个道人,我去求他,道人到有药,应小人十分哀求,道人说:“此百日疮,过了百日其人必死。我出家人方便一二,说城内吴府有红面人,姓郝名鸾,即求他龙泉剑为引,即刻全愈。”小人等了两天,今日才遇,郝鸾道:“有剑做药。”周龙说:“道人交药与我,说照帖取用。”郝鸾便叫家丁取剑,又将柬帖看了,叫周龙取灰,又取阴阳水,将丸用水和得不干不湿,又叫周龙扶令兄起来,郝鸾进房,遂将那药敷在疮上,留口在外。郝鸾将剑掣出,金光眩目,将剑头烧红,细对疮口插去,听得哈喳一声,臭气难当,听得周顺大叫“陕哉”,呼呼睡去。疤落下如,鬼脸一般,郝鸾吩咐埋了。周龙道:“明日才来叩谢。”郝鸾道:“暂别。”众家丁带了剑,掌灯回到家中。陈雷与常柳问到缘故,郝鸾一一说了。陈雷听了周顺兄,说道:“他弟兄自幼与我相交,本山东好汉,不料他来会我。”郝鸾道:“约他已今明两日一会。”然后三人告别各自回家,不表。
郝鸾来至后堂,夫人已知打史通,请去医病,说:“方才将秋香打了。”郝鸾亦将疮事说了几句。到书房去了,秉烛独坐。前前后后,想得烦恼,便弹剑作歌曰:赫赫怒气冲霄汉,心事儿向谁谈,恨不平且把匣巾宝剑弹,我也曾钓西江渭水寒,我怎肯学告人难。何一日见青天,作一番吐气扬眉,那时间方显男儿汉。
右调寄西江月词
歌毕将剑入鞘,听得门响一声,郝鸾问是谁,没人答应。
又听了两下,掣剑在手,开了房门,跳出来四下一望,方才分明是人,就不见了。沉吟之间,只见花架下一人,做贼的打扮,郝鸾赶去,那人就跳上屋去了。郝鸾吃惊,指道:“快快下来,免我取剑。”那人道;“你方才想我,我来又拿剑唬我。”郝鸾定睛一看,像是船上那人,便道:“可是今日游西湖的?”那人道:“然也。”郝鸾道:“晚间到此,莫非梁上君子?”那人笑道:“非也,闻你大名,特来会你。”郝鸾想:这人必有手段,或救得孙佩。便道:“既会我,请下来。”那人道:“试你胆量如何,可把宝剑收了?”那人从屋顶跳下,并无响声,到书房见礼已毕。郝鸾奉茶说:“壮士大名,怎认得我?”那人道:“因日间在西湖偶见,访知来渴。在下本城人氏,姓马名浚父母双亡,结交四方豪杰,家业已消,偶遇道人,传了小弟轻身之法,做了不要本钱买卖。取恶人之财,以济穷人。江湖上人,见我身轻,叫我玉蝴蝶,又见我目有光,叫电光目。”马俊又将干日杀人放火之事,说了一番。郝鸾听了,也是惊唬,想马俊所做之事,可以救得孙佩,司马傲之言,莫就此人?开口道,“马兄如此仗义,我有眼不识,望祈恕罪。”马俊道:“小弟下等之人,承兄抬爱。”郝鸾道:“明日有九位山东朋友,屈兄来会。”马俊道:“从命,奈何从屋上去,恐敝书童笑,明日走大门而进,方成道理。”郝鸾道:“此时门户已关,如何是好?”马俊道:“旧路来旧路去。”郝鸾说:“仁兄不可失信。”马俊道:“不必叮咛。”出去上房将身跳上房屋,一拱而别。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