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中谣并序

作者:邓云霄     朝代:明

今岁秋成好,家家足稻粱。
问侬稻安在,菇芦水一方。
共道江南美,江南信都会。
闲田倩袅耕,白水能供税。
场工十月毕,击鼓赛田神。
吴侬争祭肉,可念未归人。
荷锄肌入霜,挥锄汗成雨。
但愿有田锄,不惜锄田苦。
鱼龙睡秋水,寡妇哭秋原。
数家逃散后,萧索不成村。
豪家艘四橹,索负无鸡犬。
流亡今稍归,嗟尔好焚券。
长吏午未铺,问侬曾苦饥。
侬言不苦饥,昨日幸晨炊。
县胥夜半至,柴门不用敲。
子孙今卖尽,秪有一丛茅。
芦荻拥篱根,空场无鸟雀。
寒风四壁入,敝裤不堪著。
云深江路黑,三星夜在笱。
为听田家言,不觉归来久。

鉴赏

这首《芦中谣》描绘了明代社会底层百姓的生活境况,充满了悲苦与辛酸。诗人以细腻的笔触,展现了农民们在丰收之年仍难以摆脱贫困的命运,以及他们面对生活困境时的坚韧与无奈。

首句“今岁秋成好”,看似乐观,实则暗含讽刺,因为即便丰收,也无法解决农民们的温饱问题。接下来的“家家足稻粱”与“问侬稻安在”形成鲜明对比,揭示出粮食虽多,却无法惠及普通百姓的事实。诗人通过“菇芦水一方”这一细节,形象地描绘了农民们生活的艰苦环境。

“共道江南美,江南信都会”一句,表面上赞美江南的繁华,实际上是对社会不公的隐喻。江南虽美,但对于广大农民而言,却是遥不可及的梦。接着,“闲田倩袅耕,白水能供税”反映了农民们不仅要劳作,还要承担沉重的赋税负担。

“场工十月毕,击鼓赛田神”描绘了农忙时节的景象,农民们辛苦劳作,期待着丰收的喜悦。然而,“吴侬争祭肉,可念未归人”一句,又将人们的目光引向那些因战乱或灾荒而离乡背井的人们,表达了对他们的深切同情。

“荷锄肌入霜,挥锄汗成雨”生动地刻画了农民们在严寒和酷暑中劳作的情景,体现了他们不畏艰难、辛勤耕耘的精神。然而,“但愿有田锄,不惜锄田苦”一句,也透露出农民们对于土地的深厚情感和对劳动的热爱,即使再苦再累,也愿意为了土地付出一切。

“鱼龙睡秋水,寡妇哭秋原”通过自然界的景象反衬出人类社会的悲哀,鱼龙在水中沉睡,而寡妇在田野上哭泣,象征着社会的冷漠与不公。最后,“数家逃散后,萧索不成村”描绘了战争或灾祸后村庄的荒凉景象,揭示了社会动荡给人们带来的巨大痛苦。

“豪家艘四橹,索负无鸡犬”对比了富人与贫民的生活差距,豪家拥有船只,而穷人连鸡犬都失去了。这不仅是物质上的贫富悬殊,更是精神上的绝望与无助。

“流亡今稍归,嗟尔好焚券”表达了对流离失所者的同情,同时也暗示了社会救助的缺失。流亡者逐渐回归,但债务问题依然困扰着他们。

“长吏午未铺,问侬曾苦饥”反映了官府对民间疾苦的漠视,官员们询问农民是否挨过饿,却并未采取实际行动帮助他们。

“侬言不苦饥,昨日幸晨炊”农民虽然生活艰辛,但仍然珍惜每一餐,体现了他们的坚韧与乐观。

“县胥夜半至,柴门不用敲”描述了官府人员深夜造访,农民们甚至不必开门就能感受到压迫与恐惧。

“子孙今卖尽,秪有一丛茅”表现了农民家庭的破败,为了生存,他们不得不卖掉所有财产,只剩下简陋的茅屋。

“芦荻拥篱根,空场无鸟雀”描绘了荒凉的景象,芦苇围绕着篱笆根部,空旷的场地没有一只鸟雀停留,象征着社会的衰败与冷漠。

“寒风四壁入,敝裤不堪著”描述了农民们在寒冷中挣扎,破旧的衣服无法抵御严寒。

“云深江路黑,三星夜在笱”描绘了夜晚的景象,云层遮蔽了天空,江路变得漆黑一片,只有远处的星星在竹篮中闪烁,象征着希望的微弱。

“为听田家言,不觉归来久”表达了诗人对农民苦难生活的深切关注,以及长时间沉浸于农民悲惨命运中的感慨。

综上所述,《芦中谣》不仅是一首反映明代社会底层农民生活苦难的诗歌,也是对当时社会不公和人性冷漠的深刻批判。它通过细腻的描写和丰富的意象,展现了农民们在艰苦环境中坚韧不拔的精神面貌,以及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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