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宫廷艳史 第四十四回

作者:《唐代宫廷艳史》许啸天

  第四十四回皇太女天开异想崔侍郎暗纵娇妻这阎知微原是护送武延秀到突厥国成亲的,他留住在突厥国中,闲着无事,偶然写了一封家书,寄回大唐国去。让突厥国王知道了,说他做奸细,私通消息,立刻把阎知微捆绑起来,点起三万人马,挟着阎知微,直打进中原来,一连攻破了赵州、定州一带地方。大唐天子见突厥兵来势凶勇,便下诏讲和,默啜可汗怕武延秀久留异邦,容易变心,但借通和为名,命延秀捧着和书,放回大唐国去。可怜这位突厥公主,正和这位中国驸马一双两好地过着温柔日子,如今生生地被他拆散了,叫她如何不伤心!从此眠思梦想,渐渐地成了一个相思病。给她父皇知道了,又替她另招驸马,重圆好梦,这也不去说他。

  这里武延秀回得国来,则天皇帝说他通和有功,便升他的官,听他在宫中自由出入。武延秀在突厥国里偷香窃玉弄惯了,他回得国来,如何肯安分?早在宫中和一班宫娥彩女,偷偷摸摸地做下了许多风流事务。他心中还不知足,他见这安乐公主长得真是天姿国色,便一心一意地在这公主身上用工夫。武崇训又领着延秀进驸马府去,一任他叔嫂二人调笑嬉谑着。这武延秀在突厥国中,学得一口的突厥语言,便唱几折突厥歌儿,舞几种胡施舞儿,给安乐公主解着闷儿。安乐公主看他知趣识窍,寻欢献媚。看看他面貌却比他哥哥武祟训俊得多,便也把持不住,二人在背地里结下风流私情,在府中明来暗去,只瞒着武祟训一个人的耳目。这武崇训却也识趣,在中宗回朝的时候,他却一命呜呼死去了,是安乐公主自己去对韦皇后说了,便老老实实把武延秀招作了驸马。韦后见这位新驸马眉眼儿长得俊,便也出奇地宠爱起来。满朝王侯宰相,都在驸马府中奔走。

  安乐公主又大兴土木,在闹市中建起高大的驸马府来,造着飞楼,跨过长街。

  公主和驸马二人,并肩儿依在飞楼上,向街心里抛下彩绸去;有时命使女们捧着大把的金钱,向街心里洒去。眼看着一般过路的男女,在街心里奔走抢夺,公主不觉大乐。公主又在府后小山上,建造一座安乐佛寺,金碧辉煌,十分宏大。另造一条长廊,蜿蜒曲折地通着驸马府。最新奇的,那佛寺里并没有什么神身佛像,只空塑着一座莲台,安乐公主每到高兴的时候,自己却打扮成观音模样,穿着白衣白兜,赤着玉也似的双脚,盘腿儿坐在莲台上,命府中的侍女太监们,在佛座上罗列着拜着。这时,武延秀在一旁看公主扮着观音,越发出落得清洁美丽了,便也忍不住拜倒在莲台下面。公主在莲台上受着驸马的跪拜,便不觉点头微笑。那侍女太监们,齐声呼着活佛。安乐公主又在城西开凿一口定昆池,沿池造着许多庄屋,招集了许多渔户、猎户,住在庄屋里,公主自己也打扮着渔婆猎户的形状,在池上钓鱼,在山上打猎,驸马在一旁伺候着。讲到安乐公主下嫁武延秀的时候,韦后因十分宠爱她,便把宫中皇后用的全副仪仗舆马等物,借给公主使用。那班大臣们,因要得皇后的欢心,便私自贴钱给京城里的百姓们,家家张灯庆祝,从安福门直到宫中,沿途灯光照耀,胜于白昼。  韦后与中宗皇帝临幸安福门观灯,下诏授延秀为太常卿,兼右卫将军,驸马都尉,封恒国公。又在金城坊赐宅,穷极壮丽,国库为之空虚。

  一年后,安乐公主产一男孩,韦后十分快乐,群臣入宫朝贺,韦后便在宫中赐宴百官,下旨京师地方大小庙宇,都演戏酬神。一时,百姓们男女老小,看戏的,哄动了全城。中宗和韦后,双双临幸驸马府中,慰视公主,又赏十万洗儿钱,便在驸马府中开喜庆筵席。文武百官,在两旁陪席,中宗皇帝,就驸马府中下诏,大赦天下。又令宰相李峤,文学士宋之问、沈佺期、张说、阎朝隐等,献诗赞美。安乐公主收集天下巧匠,在洛州昭成佛寺中,造成一座百宝香炉。炉身虽只三尺来高,开着四门,架着四座小桥,雕刻着花草飞禽走兽,和诸天、伎乐、麒麟、鸾凤、白鹤、飞仙,丝来线去,鬼出神没,炉身又满嵌着珍珠、玛瑙、琉璃、琥珀、玻璃、珊瑚、车渠等一切宝贝。足足用钱有三百万之多,把公主陪嫁来的私房钱,都已化去。韦后又私地里拿体己钱一百万,赐予安乐公主。公主仗着皇后宠爱,便放纵无忌;和上官婉儿、长宁公主、太平公主一班人,在府中卖官鬻爵。中宗又命安乐、太平两公主,各开府置官,势倾朝野。不论屠沽走卒,只须纳钱三十万,便由公主立降墨敕除官。一时由三位公主所授官职,如员外、同正、试摄、检校、判知等官,竟有五、六千人,皆不由两省敕授,那两省官员,见有公主放的官职,也不敢查问。

  三位公主中,以安乐公主权力最大,凡有愿出巨金,例外有所要求的,均来求安乐公主。公主仗着父皇的宠爱,便依了那人的请求,自写诏书。拿进宫去,觑着皇上正在署名的时候,公主便把自己写的诏书,送上龙案去,一手掩住诏书上的文字,一手却捉住了皇上的臂儿,要皇上在诏书上署名。中宗皇帝,见公主娇憨动人,便也笑着依了她,在诏书上署下名去,绝不拿诏书上的文字察看一番的。因此,常有京师地方的土豪劣棍,走了安乐公主的门路,忽然诏书下来,拜了大官,不但吏部衙门绝不知道,便是那中宗皇帝,也弄得莫名其妙。

  安乐公主自幼儿养在武则天娘娘身旁,看惯了女皇帝那种独断朝纲的威风,便异想天开,说男儿可为皇太子,我女子何独不可为皇太女?便天天在中宗皇帝跟前絮聒,求父皇册立她为皇太女。那中宗皇帝听了,不但不加深责,还呵呵大笑,抚着公主的脖子说道:“俟你母后做了女皇帝,再立我女为皇太女也不迟呢!”安乐公主一句话听在肚子里,便天天在背地里串哄着母后韦氏,仿则天皇帝故事,临朝听政,她满心想望韦后临朝以后,可早日册立自己为皇太女,将来或有和她祖母则天皇帝一般君临天下的一日。今天也说,明天也说,韦皇后的心肠果然被她说动了。  这韦皇后因中宗在房州幽囚的时候,有惟卿所欲为的私誓。待进宫复位以后,仗着患难夫妻的名义,处处专权揽事,无形中,中宗已被皇后钳制住了。后来,韦皇后听信了安乐公主的话,便渐渐有预闻朝政的意思。每值中宗坐朝听政,韦后便在宝座后面,密垂帷帐高坐帐内,一同听政,每有臣下奏事,皇帝尚未下谕,只听得呖呖莺声,从帷帐中度出来,替皇帝判断了许多朝政,下了许多上谕。从此以后,韦后因中宗皇帝体弱多病,常常劝皇帝罢朝,皇后便实行垂帘听政了。一切权力,一切事务,都从皇帝手中夺了来,独断独行,她处处行着威权,处处用着私情,比则天皇帝时候还要厉害十倍。中宗皇帝念在患难夫妻份上,也不好意思去禁止她。

  韦后的气焰,一天强盛似一天;中宗皇帝便也一天退缩一天,终日躲在宫中,找几个美貌的宫女调笑解闷。所有军国大事,全听韦后一个人主持。那安乐公主见母后握了大权,她想望做皇太女的心思愈切了,她便天天向韦后说着。韦后每日坐朝,也令安乐公主陪坐在一旁听政。中宗又因上官婉儿深通文墨,又能处治朝政,便也命婉儿掌管制命。这婉儿的努力,也便不小,婉儿在则天皇帝时候,便已和武三思私通了,三思出入宫禁,一无避忌。自从韦后回宫以后,三思仗着有护驾之功,益发肆无忌惮,在宫中和一般后妃任意调笑。有一天,三思怀中正拥抱着婉儿在御花园柳荫深处,喁喁情话,让韦后直走撞破了,婉儿见皇后身旁没带随从侍女,便递过眼色给三思,三思也便会意。见皇后正站在台阶上,脸上并无怒容,便也大着胆子上前去一手扶住皇后的玉臂,扶下台阶来。婉儿见皇后一手搭在三思的肩上,只是笑盈盈地对自己说道:“昭容,好乐啊!”婉儿忙低头退去。

  这里,武三思使用尽平生温柔功夫,伺候着韦后。从此以后,韦皇后和上官昭容同走上一条道路。后妃二人,同心合意的十分亲密。那武三思仗着后妃二人的宠爱,却一天骄横似一天。韦后常常在中宗皇帝跟前,说了武三思的好处,直把三思拜为司空之职。遇有紧急大事,皇帝便改扮作平常百姓模样,出宫来悄悄地临幸司空府第,和三思商议着。三思府中,也养着许多美貌的姬妾,每见皇帝临幸,便把府中的姬妾传唤出来,在皇帝跟前歌的歌,舞的舞。君臣二人,对坐着拍手欢笑。

  三思府中养着这许多销魂荡魄的美人儿,便快活得连宫中也忘记去了。韦皇后见三思久不进宫来,心中便郁郁不乐,便是在中宗跟前,也是唉声叹气的。这时正值春日困人天气,昼长无事,韦后心中记念三思,便觉精神颓丧,百无聊赖。中宗知道皇后记念三思,便命太监去宣召武三思进宫。韦后见了三思,顿时笑逐颜开。韦后平日在宫中爱赌双陆游戏的,便和武三思对坐着赌起双陆来,韦后故意撒痴撒娇的,逗着三思玩笑;中宗皇帝手中握着一把牙签儿,还替他二人算着输赢的数儿呢。正在这时候,内侍进来奏称,丞相李峤,有要事进宫来面圣。中宗皇帝丢下了牙签,急急出去。这里韦皇后见中宗出去,便把双陆一掀,撒得满地,一耸身倒在三思怀里,两人手拉着手儿进寝宫去了。从此,韦皇后把个武三思霸占住了,上官婉儿却落了个空。

  从来绝色的美人,天也见怜,岂肯使她空度着无聊的岁月呢?早有一位兵部侍郎名崔湜的,做了入幕之宾。上官婉儿万分地宠爱他。当初,崔湜原是桓敬的心腹。

  这桓敬是唐室一位忠臣,眼看着武三思专权跋扈,便私地里结识了崔湜;因为崔湜常在宫中出入,桓敬借重他做一个耳目。这崔湜如何能出入宫禁?只因他长得十分俊美,则天皇帝时时传他进宫去问话。

  崔湜又长于文才,和上官婉儿吟诗酬答,两人十分投合。后来,中宗下诏,命上官婉儿执掌诏制,常在外舍起坐,崔湜无日不是陪侍在一旁的。从来佳人才子,没有不相怜相惜的!当初上官婉儿和武三思尚结一份私情,见了崔湜,神情之间,若接若离。如今武三思被韦皇后管住,丢下婉儿一个人孤凄凄的,一缕痴情,便全寄在崔湜身上。他二人,有一天同在御书房中办事,便情不自禁地干下了风流事体。

  崔湜的父亲崔挹,官拜礼部侍郎,父子二人同为南省副贰,是唐朝以来所未有的盛典。崔湜的弟兄崔涖、崔液、崔涤,说也凑巧,他弟兄四人,个个都生成眉清目秀,面如冠玉,崔湜一个一个地引他们进宫来,和上官婉儿见面。婉儿见了这许多美貌少年,一时里爱也爱不过来。从此,上官昭容行走坐卧,无时无刻没有这崔家弟兄四人追随陪伴在一旁的。上官婉儿常常在宫中设宴,一个美人儿中间,坐着四个少年儿郎,在两旁陪着饮酒说笑,行令赋诗。崔湜一心迷在上官婉儿身上,不但不替桓敬做耳目,反倒在三思一边,把桓敬的计议行事,尽情去告诉三思。三思大怒,和韦皇后说了,矫诏尽杀五王,把桓敬刺配到岭南地方去。这崔湜官升到中书令,弟兄三人各据清要。崔湜对人常常自夸为王谢之家,在家中日日开宴,对一班宾客说道:“吾之门第及出身历官,未尝不为第一!大丈夫当先据要路以制人,岂能默默受制于人?”当时,朝中女权甚大,除韦皇后、上官昭容和安乐公主以外,那太平公主也是一向在宫中掌大权的。

  这太平公主,在宫中年纪略大些。但徐娘虽老,风韵犹存,她又生成有母亲风流的性格。当时见崔湜玉一般的美男子,心中早已中意,便瞒着昭容,打发宫女悄悄地去把崔湜唤进宫去,也成就了她的心愿。崔湜自从巴结上了太平公主,他的权势也愈大了,官拜中书侍郎平章事。太平公主自从得了这崔湜以后,心中十分宠爱,称他是可意儿郎。这太平公主生平宠爱过的男子,也不计其数,从没有似崔湜玉雪一般的美少年,叫她心中如何不爱,便一日也丢不开手。只因上官婉儿在宫中也很有势力,便也不敢彰明较著的霸占着,只能瞒着昭容,每天私会一次。这太平公主欲念是十分大的,她同时也爱上了几位王子。

  内中有一位谯卫王,也可称得美貌少年;只是和崔湜一比,却直比下去了,太平公主的宠爱,也渐渐地淡薄下去,谯卫王心中正怀恨。

  有一天,正是昼长人静的时候,谯卫王悄悄地闯进公主府第去。这谯卫王原是在府中出入惯了的。他和公主一般的风流私情,府中上下人原也知道,所以谯卫王进府来,也没有人拦阻他。这时正是盛暑天气,太平公主原是放诞惯了,她和崔湜二人在走廊下横着一张湘妃榻儿,帘儿也不放,帏儿也不掩,竟在那里大寻其欢乐。

  谯卫王瞥眼见了,心中一股酸气,向脑门直冲,急急转身退出,在外书房中守候着。

  直守到崔湜事毕出府,谯卫王却拦住去路,说他污辱公主,要揪他进宫去告诉上官婉儿。催湜一听说要告诉昭容,那昭容的醋劲儿却是很大的,吓得忙把这谯卫王拦住,邀他一块儿到自己家中去饮酒解说。  这谯卫王一到崔湜家中坐下饮酒,只听得隔着屏儿娇声悄语的,又有环珮铿锵,早不觉把个谯卫王一缕魂灵儿飞进屏门里面去了。酒过数巡,崔湜吩咐传女乐出来侑酒。接着只见一群粉白黛绿的女儿,围绕在谯卫王身旁,歌的歌,舞的舞,把个谯卫王看得眼花缭乱,神魂颠倒,举着酒杯,尽自痛饮。正迷乱的时候,忽的虞侯进来,传说丞相有请。崔湜听了,不觉左右为难。谯卫王正在得趣的时候,深愁崔湜被丞相唤去,自己也不能久坐饮酒了,便拉住崔湜的手不放,说道:“相公莫去,俺们饮俺们的酒,莫问丞相的事。”这崔湜却推说丞相有要事相商,不能不去。谯卫王却延挨着不肯走。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忽然见一个年轻的侍女,从屏门后转出来,同崔湜耳旁低低地说了几句,崔湜连连点头道:“这也使得。”那侍女转身进去,崔湜便对谯卫王说道:“千岁和小臣,彼此原是通家之好,今日舍间有幸,得千岁降临,真是蓬壁生辉,可恨不晓事的丞相,早不相唤,晚不相唤,恰恰在这时候相唤,又说有什么紧急事相商,小臣待丢下千岁去,又怕得罪了千岁;待不去时,又怕丞相责怪。千岁千万多坐一会儿,待小臣去去便来。小臣妻小,也颇懂得礼貌,方才侍女出来,传说意欲代小臣出厅来奉陪千岁饮酒,万望千岁勿怪。”谯卫王听说崔夫人肯出来陪酒,真是喜出望外。

  原来崔湜的夫人,在京师地方,是著名的一位美人,在朝的文武百官,谁不想瞻望美人的颜色。今天谯卫王于无意之中得之,岂不要使他乐死?王爷嘴里尽推说:“小王决不敢劳夫人的驾!”但他两眼却不由得向屏风后面不停地转着,心中只盼望这位美人儿早些出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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