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书 卷七十三列传第三十八

作者:《隋书》令狐德棻、长孙无忌、魏征

  循吏古之善牧人者,养之以仁,使之以义,教之以礼,随其所便而处之,因其所欲而与之,从其所好而劝之。如父母之爱子,如兄之爱弟,闻其饥寒为之哀,见其劳苦为之悲,故人敬而悦之,爱而亲之。若子产之理郑国,子贱之居单父,贾琮之牧冀州,文翁之为蜀郡,皆可以恤其灾患,导以忠厚,因而利之,惠而不费。其晖映千祀,声芳不绝,夫何为哉?用此道也。然则五帝、三王不易人而化,皆在所由化之而已。故有无能之吏,无不可化之人。高祖膺运抚图,除凶静乱,日旰忘食,思迈前王。然不敦诗书,不尚道德,专任法令,严察临下。吏存苟免,罕闻宽惠,乘时射利者,多以一切求名。既炀帝嗣兴,志存远略,车辙马迹,将遍天下,纲纪驰紊,四维不张。其或善于侵渔,强于剥割,绝亿兆之命,遂一人之求者,谓之奉公,即时升擢。其或顾名节,存纲纪,抑夺攘之心,以从百姓之欲者,则谓之附下,旋及诛夷。夫吏之侵渔,得其所欲,虽重其禁,犹或为之。吏之清平,失其所欲,虽崇其赏,犹或不为。况于上赏其奸,下得其欲,求得廉洁,不亦难乎!彦光等立严察之朝,属昏狂之主,执心平允,终行仁恕,余风遗爱,没而不忘,宽惠之音,足以传于来叶。故列其行事,以系《循吏》之篇尔。

  梁彦光梁彦光,字修芝,安定乌氏人也。祖茂,魏秦、华二州刺史。父显,周邢州刺史。彦光少岐嶷,有至性,其父每谓所亲曰:“此兒有风骨,当兴吾宗。”七岁时,父遇笃疾,医云饵五石可愈。时求紫石英不得。彦光忧瘁不知所为,忽于园中见一物,彦光所不识,怪而持归,即紫石英也。亲属咸异之,以为至孝所感。魏大统末,入太学,略涉经史,有规检,造次必以礼。解褐秘书郎,时年十七。周受禅,迁舍人上士。武帝时,累迁小驭下大夫。母忧去职,毁瘁过礼。未几,起令视事,帝见其毁甚,嗟叹久之,频蒙慰谕。后转小内史下大夫。建德中,为御正下大夫。从帝平齐,以功授开府、阳城县公,邑千户。宣帝即位,拜华州刺史,进封华阳郡公,增邑五百户,以阳城公转封一子。寻进位上大将军,迁御正上大夫。俄拜柱国、青州刺史,属帝崩,不之官。及高祖受禅,以为岐州刺史,兼领岐州宫监,增邑五百户,通前二千户。甚有惠政,嘉禾连理,出于州境。开皇二年,上幸岐州,悦其能,乃下诏曰:“赏以劝善,义兼训物。彦光操履平直,识用凝远,布政岐下,威惠在人,廉慎之誉,闻于天下。三载之后,自当迁陟,恐其匮乏,且宜旌善。可赐粟五百斛,物三百段,御伞一枚,庶使有感朕心,日增其美。四海之内,凡曰官人,慕高山而仰止,闻清风而自励。”未几,又赐钱五万。后数岁,转相州刺史。彦光前在岐州,其俗颇质,以静镇之,合境大化,奏课连最,为天下第一。及居相部,如岐州法。鄴都杂俗,人多变诈,为之作歌,称其不能理化。上闻而谴之,竟坐免。

  岁余,拜赵州刺史,彦光言于上曰:“臣前待罪相州,百姓呼为戴帽饧。臣自分废黜,无复衣冠之望,不谓天恩复垂收采。请复为相州,改弦易调,庶有以变其风俗,上答隆恩。”上从之,复为相州刺史。豪猾者闻彦光自请而来,莫不嗤笑。彦光下车,发摘奸隐,有若神明,于是狡猾之徒,莫不潜窜,合境大骇。初,齐亡后,衣冠士人多迁关内,唯技巧、商贩及乐户之家移实州郭。由是人情险诐,妄起风谣,诉讼官人,万端千变。彦光欲革其弊,乃用秩俸之物,招致山东大儒,每乡立学,非圣哲之书不得教授。常以季月召集之,亲临策试。有勤学异等、聪令有闻者,升堂设馔,其余并坐廊下。有好诤讼、惰业无成者,坐之庭中,设以草具。及大成,当举行宾贡之礼,又于郊外祖道,并以财物资之。于是人皆克励,风俗大改。有滏阳人焦通,性酗酒,事亲礼阙,为从弟所讼。彦光弗之罪,将至州学,令观于孔子庙。于时庙中有韩伯瑜,母杖不痛,哀母力弱,对母悲泣之像,通遂感悟,既悲且愧,若无自容。彦光训谕而遣之。后改过励行,卒为善士。以德化人,皆此类也。

  吏人感悦,略无诤讼。后数岁,卒官,时年六十。赠冀、定、青、瀛四州刺史,谥曰襄。子文谦嗣。

  文谦弘雅有父风,以上柱国嫡子,例授仪同。开皇十五年,拜上州刺史。炀帝即位,转饶州刺史。岁余,为鄱阳太守,称为天下之最。征拜户部侍郎。辽东之役,领武贲郎将,寻以本官兼检校太府、卫尉二少卿。明年,又领武贲郎将,为卢龙道军副。会杨玄感作乱,其弟武贲郎将玄纵先隶文谦,玄感反问未至而玄纵逃走,文谦不之觉,坐是配防桂林而卒,时年五十六。

  少子文让,初封阳城县公,后为鹰扬郎将。从卫玄击杨玄感于东都,力战而死,赠通议大夫。

  樊叔略樊叔略,陈留人也。父欢,仕魏为南兗州刺史、阿阳侯。属高氏专权,将谋兴复之计,为高氏所诛。叔略时在髫龀,遂被腐刑,给使殿省。身长九尺,志气不凡,颇为高氏所忌。内不自安,遂奔关西。周太祖见而器之,引置左右。寻授都督,袭爵为侯。大冢宰宇文护执政,引为中尉。叔略多计数,晓习时事,护渐委信之,兼督内外。累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护诛后,齐王宪引为园苑监。时宪素有吞关东之志,叔略因事数进兵谋,宪甚奇之。建德五年,从武帝伐齐,叔略部率精锐,每战身先士卒。以功加上开府,进封清乡县公,邑千四百户。拜汴州刺史,号为明决。宣帝时,于洛阳营建东京,以叔略有巧思,拜营构监,宫室制度,皆叔略所定。功未就而帝崩。尉迥之乱,高祖令叔略镇大梁。迥将宇文威来寇,叔略击走之。以功拜大将军,复为汴州刺史。高祖受禅,加位上大将军,进爵安定郡公。在州数年,甚有声誉。鄴都俗薄,号曰难化,朝廷以叔略所在著称,迁相州刺史,政为当时第一。上降玺书褒美之,赐物三百段,粟五百石,班示天下。百姓为之语曰:“智无穷,清乡公。上下正,樊安定。”征拜司农卿,吏人莫不流涕,相与立碑颂其德政。自为司农,凡种植,叔略别为条制,皆出人意表。朝廷有疑滞,公卿所未能决者,叔略辄为评理。虽无学术,有所依据,然师心独见,暗与理合。甚为上所亲委,高颎、杨素亦礼遇之。叔略虽为司农,往往参督九卿事。性颇豪侈,每食必方丈,备水陆。十四年,从祠太山,行至洛阳,上令录囚徒。具状将奏,晨起,至狱门,于马上暴卒,时年五十九。上悼惜久之,赠亳州刺史,谥曰襄。

  赵轨赵轨,河南洛阳人也。父肃,魏廷尉卿。轨少好学,有行检。周蔡王引为记室,以清苦闻。迁卫州治中。高祖受禅,转齐州别驾,有能名。其东邻有桑,葚落其家,轨遣人悉拾还其主,诫其诸子曰:“吾非以此求名,意者非机杼之物,不愿侵人。

  汝等宜以为诫。”在州四年,考绩连最。持节使者郃阳公梁子恭状上,高祖嘉之,赐物三百段,米三百石,征轨入朝。父老相送者各挥涕曰:“别驾在官,水火不与百姓交,是以不敢以壶酒相送。公清若水,请酌一杯水奉饯。”轨受而饮之。既至京师,诏与奇章公牛弘撰定律令格式。时卫王爽为原州总管,上见爽年少,以轨所在有声,授原州总管司马。在道夜行,其左右马逸入田中,暴人禾。轨驻马待明,访禾主酬直而去。原州人吏闻之,莫不改操。后数年,迁硖州刺史,抚缉萌夷,甚有恩惠。寻转寿州总管长史。芍陂旧有五门堰,芜秽不修。轨于是劝课人吏,更开三十六门,灌田五千余顷,人赖其利。秩满归乡里,卒于家,时年六十二。子弘安、弘智,并知名。

  房恭懿房恭懿,字慎言,河南洛阳人也。父谟,齐吏部尚书。恭懿性沉深,有局量,达于从政。仕齐,释褐开府参军事,历平恩令、济阴守,并有能名。会齐亡,不得调。尉迥之乱,恭懿预焉,迥败,废于家。开皇初,吏部尚书苏威荐之,授新丰令,政为三辅之最。上闻而嘉之,赐物四百段,恭懿以所得赐分给穷乏。未几,复赐米三百石,恭懿又以赈贫人。上闻而止之。时雍州诸县令每朔朝谒,上见恭懿,必呼至榻前,访以理人之术。苏威重荐之,超授泽州司马,有异绩,赐物百段,良马一匹。迁德州司马,在职岁余,卢恺复奏恭懿政为天下之最。上甚异之,复赐百段,因谓诸州朝集使曰:“如房恭懿志存体国,爱养我百姓,此乃上天宗庙之所佑助,岂朕寡薄能致之乎!朕即拜为刺史。岂止为一州而已,当今天下模范之,卿等宜师学也。”上又曰:“房恭懿所在之处,百姓视之如父母。朕若置之而不赏,上天宗庙其当责我。内外官人宜知我意。”于是下诏曰:“德州司马房恭懿出宰百里,毗赞二籓,善政能官,标映伦伍。班条按部,实允佥属,委以方岳,声实俱美。可使持节海州诸军事、海州刺史。”未几,会国子博士何妥奏恭懿尉迥之党,不当仕进,威、恺二人朋党,曲相荐举。上大怒,恭懿竟得罪,配防岭南。未几,征还京师,行至洪州,遇患卒。论者于今冤之。

  公孙景茂公孙景茂,字元蔚,河间阜城人也。容貌魁梧,少好学,博涉经史。在魏,察孝廉,射策甲科,为襄城王长史,兼行参军。迁太常博士,多所损益,时人称为书库。后历高唐令、大理正,俱有能名。及齐灭,周武帝闻而召见,与语器之,授济北太守。以母忧去职。

  开皇初,诏征入朝,访以政术,拜汝南太守。郡废,转曹州司马。在职数年,以老病乞骸骨,优诏不许。俄迁息州刺史,法令清静,德化大行。时属平陈之役,征人在路,有疾病者,景茂撤减俸禄,为饘粥汤药,分赈济之,赖全活者以千数。

  上闻而嘉之,诏宣告天下。十五年,上幸洛阳,景茂谒见,时年七十七。上命升殿坐,问其年几。景茂以实对。上哀其老,嗟叹久之。景茂再拜曰:“吕望八十而遇文王,臣逾七十而逢陛下。”上甚悦,赐物三百段。诏曰:“景茂修身洁己,耆宿不亏,作牧化人,声绩显著。年终考校,独为称首,宜升戎秩,兼进籓条。可上仪同三司,伊州刺史。”明年,以疾征,吏人号泣于道。及疾愈,复乞骸骨,又不许,转道州刺史。悉以秩俸买牛犊鸡猪,散惠孤弱不自存者。好单骑巡人,家至户入,阅视百姓产业。有修理者,于都会时乃褒扬称述。如有过恶,随即训导,而不彰也。

  由是人行义让,有无均通,男子相助耕耘,妇人相从纺绩。大村或数百户,皆如一家之务。其后请政事,上优诏听之。仁寿中,上明公杨纪出使河北,见景茂神力不衰,还以状奏。于是就拜淄州刺史,赐以马轝,便道之官。前后历职,皆有德政,论者称为良牧。大业初卒官,年八十七。谥曰康。身死之日,诸州人吏赴丧者数千人,或不及葬,皆望坟恸哭,野祭而去。

  辛公义辛公义,陇西狄道人也。祖徽,魏徐州刺史。父季庆,青州刺史。公义早孤,为母氏所养,亲授书传。周天和中,选良家子任太学生,以勤苦著称。武帝时,召入露门学,令受道义。每月集御前令与大儒讲论,数被嗟异,时辈慕之。建德初,授宣纳中士。从平齐,累迁掌治上士、扫寇将军。高祖作相,授内史上士,参掌机要。开皇元年,除主客侍郎,摄内史舍人事,赐爵安阳县男,邑二百户。每陈使来朝,常奉诏接宴。转驾部侍郎,使往江陵安辑边境。七年,使勾检诸马牧,所获十余万匹。高祖喜曰:“唯我公义,奉国罄心。”从军平陈,以功除岷州刺史。土俗畏病,若一人有疾,即合家避之,父子夫妻不相看养,孝义道绝,由是病者多死。  公义患之,欲变其俗。因分遣官人巡检部内,凡有疾病,皆以床舆来,安置事。

  暑月疫时,病人或至数百,廊悉满。公义亲设一榻,独坐其间,终日连夕,对之理事。所得秩俸,尽用市药,为迎医疗之,躬劝其饮食,于是悉差,方召其亲戚而谕之曰:“死生由命,不关相着。前汝弃之,所以死耳。今我聚病者,坐卧其间,若言相染,那得不死,病兒复差!汝等勿复信之。”诸病家子孙惭谢而去。后人有遇病者,争就使君,其家无亲属,因留养之。始相慈爱,此风遂革,合境之内呼为慈母。后迁牟州刺史,下车,先至狱中,因露坐牢侧,亲自验问。十余日间,决断咸尽,方还大。受领新讼,皆不立文案,遣当直佐僚一人,侧坐讯问。事若不尽,应须禁者,公义即宿事,终不还閤。人或谏之曰:“此事有程,使君何自苦也!”  答曰:“刺史无德可以导人,尚令百姓系于囹圄,岂有禁人在狱而心自安乎?”罪人闻之,咸自款服。后有欲诤讼者,其乡闾父老遽相晓曰:“此盖小事,何忍勤劳使君。”讼者多两让而止。时山东霖雨,自陈、汝至于沧海,皆苦水灾。境内犬牙,独无所损。山出黄银,获之以献。诏水部郎娄崱就公义祷焉。乃闻空中有金石丝竹之响。仁寿元年,追充扬州道黜陟大使。豫章王暕恐其部内官僚犯法,未入州境,预令属公义。公义答曰:“奉诏不敢有私。”及至扬州,皆无所纵舍,暕衔之。及炀帝即位,扬州长史王弘入为黄门侍郎,因言公义之短,竟去官。吏人守阙诉冤,相继不绝。后数岁,帝悟,除内史侍郎。丁母忧。未几,起为司隶大夫,检校右御卫武贲郎将。从征至柳城郡卒,时年六十二。子融。

  柳俭郭绚敬肃柳俭,字道约,河东解人也。祖元璋,魏司州大中正、相华二州刺史。父裕,周闻喜令。俭有局量,立行清苦,为州里所敬,虽至亲昵,无敢狎侮。周代历宣纳上士、畿伯大夫。及高祖受禅,擢拜水部侍郎,封率道县伯。未几,出为广汉太守,甚有能名。俄而郡废。时高祖初有天下,励精思政,妙简良能,出为牧宰,以俭仁明著称,擢拜蓬州刺史。狱讼者庭遣,不为文书,约束佐史,从容而已。狱无系囚。  蜀王秀时镇益州,列上其事,迁邛州刺史。在职十余年,萌夷悦服。蜀王秀之得罪也,俭坐与交通,免职。及还乡里,乘敝车羸马,妻子衣食不赡,见者咸叹服焉。  炀帝嗣位,征之。于时以功臣任职,牧州领郡者,并带戎资,唯俭起自良吏。帝嘉其绩,用特授朝散大夫,拜弘化太守,赐物一百段而遣之。俭清节逾励。大业五年入朝,郡国毕集,帝谓纳言苏威、吏部尚书牛弘曰:“其中清名天下第一者为谁?”

  威等以俭对。帝又问其次,威以涿郡丞郭绚、颍川郡丞敬肃等二人对。帝赐俭帛二百匹,绚、肃各一百匹。令天下朝集使送至郡邸,以旌异焉。论者美之。及大业末,盗贼蜂起,数被攻逼。俭抚结人夷,卒无离叛,竟以保全。及义兵至长安,尊立恭帝,俭与留守李粲缟素于州,南向恸哭。既而归京师,相国赐俭物三百段,就拜上大将军。岁余,卒于家,时年八十九。

  郭绚,河东安邑人也。家素寒微。初为尚书令史,后以军功拜仪同,历数州司马长史,皆有能名。大业初,刑部尚书宇文弼巡省河北,引绚为副。炀帝将有事于辽东,以涿郡为冲要,访可任者。闻绚有干局,拜涿郡丞,吏人悦服。数载,迁为通守,兼领留守。及山东盗贼起,绚逐捕之,多所克获。时诸郡无复完者,唯涿郡独全。后将兵击窦建德于河间,战死,人吏哭之,数月不息。

  敬肃,字弘俭,河东蒲坂人也。少以贞介知名,释褐州主簿。开皇初,为安陵令,有能名,擢拜秦州司马,转豳州长史。仁寿中,为卫州司马,俱有异绩。炀帝嗣位,迁颍川郡丞。大业五年,朝东都,帝令司隶大夫薛道衡为天下群官之状。道衡状称肃曰:“心如铁石,老而弥笃。”时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当途用事,其邑在颍川,每有书属肃。肃未尝开封,辄令使者持去。述宾客有放纵者,以法绳之,无所宽贷。由是述衔之。八年,朝于涿郡,帝以其年老有治名,将擢为太守者数矣,辄为述所毁,不行。大业末,乞骸骨,优诏许之。去官之日,家无余财。岁余,终于家,时年八十。

  刘旷刘旷,不知何许人也。性谨厚,每以诚恕应物。开皇初,为平乡令,单骑之官。

  人有诤讼者,辄丁宁晓以义理,不加绳劾,各自引咎而去。所得俸禄,赈施穷乏。

  百姓感其德化,更相笃励,曰:“有君如此,何得为非!”在职七年,风教大洽,狱中无系囚,争讼绝息,囹圄尽皆生草,庭可张罗。及去官,吏人无少长,号泣于路,将送数百里不绝。迁为临颍令,清名善政,为天下第一。尚书左仆射高颎言其状,上召之,及引见,劳之曰:“天下县令固多矣,卿能独异于众,良足美也!”  顾谓侍臣曰:“若不殊奖,何以为劝!”于是下优诏,擢拜莒州刺史。

  王伽王伽,河间章武人也。开皇末,为齐州行参军,初无足称。后被州使送流囚李参等七十余人诣京师。时制,流人并枷锁传送。伽行次荥阳,哀其辛苦,悉呼而谓之曰:“卿辈既犯国刑,亏损名教,身婴缧绁,此其职也。今复重劳援卒,民独不愧于心哉!”参等辞谢。伽曰:“汝等虽犯宪法,枷锁亦大辛苦。吾欲与汝等脱去,行至京师总集,能不违期不?”皆拜谢曰:“必不敢违。”伽于是悉脱其枷,停援卒,与期曰:“某日当至京师,如致前却,吾当为汝受死。”舍之而去。流人咸悦,依期而至,一无离叛。上闻而惊异之,召见与语,称善久之。于是悉召流人,并令携负妻子俱入,赐宴于殿庭而赦之。乃下诏曰:“凡在有生,含灵禀性,咸知好恶,并识是非。若临以至诚,明加劝导,则俗必从化,人皆迁善。往以海内乱离,德教废绝,官人无慈爱之心,兆庶怀奸诈之意,所以狱讼不息,浇薄难治。朕受命上天,安养万姓,思遵圣法,以德化人,朝夕孜孜,意在于此。而伽深识朕意,诚心宣导。

  参等感悟,自赴宪司。明是率土之人非为难教,良是官人不加晓示,致令陷罪,无由自新。若使官尽王伽之俦,人皆李参之辈,刑厝不用,其何远哉!”于是擢伽为雍令,政有能名。  魏德深魏德深,本巨鹿人也。祖冲,仕周为刑部大夫、建州刺史,因家弘农。父毗,郁林令。德深初为文帝挽郎,后历冯翊书佐、武阳司户书佐,以能迁贵乡长。为政清净,不严而治。会与辽东之役,征税百端,使人往来,责成郡县。于时王纲弛紊,吏多赃贿,所在征敛,下不堪命。唯德深一县,有无相通,不竭其力,所求皆给,百姓不扰,称为大治。于时盗贼群起,武阳诸城多被沦陷,唯贵乡独全。郡丞元宝藏受诏逐捕盗贼,每战不利,则器械必尽,辄征发于人,动以军法从事,如此者数矣。其邻城营造,皆聚于事,吏人递相督责,昼夜喧嚣,犹不能济。德深各问其所欲任,随便修营,官府寂然,恆若无事。唯约束长吏,所修不须过胜余县,使百姓劳苦。然在下各自竭心,常为诸县之最。寻转馆陶长,贵乡吏人闻之,相与言及其事,皆歔欷流涕,语不成声。及将赴任,倾城送之,号泣之声,道路不绝。既至馆陶,阖境老幼皆如见其父母。有猾人员外郎赵君实,与郡丞元宝藏深相交结,前后令长未有不受其指麾者。自德深至县,君实屏处于室,未尝辄敢出门。逃窜之徒,归来如市。贵乡父老冒涉艰险,诣阙请留德深,有诏许之。馆陶父老复诣郡相讼,以贵乡文书为诈。郡不能决。会持节使者韦霁、杜整等至,两县诣使讼之,乃断从贵乡。贵乡吏人歌呼满道,互相称庆。馆陶众庶合境悲哭,因而居住者数百家。宝藏深害其能。会越王侗征兵于郡,宝藏遂令德深率兵千人赴东都。俄而宝藏以武阳归李密。德深所领,皆武阳人也,以本土从贼,念其亲戚,辄出都门东向恸哭而反。

  人或谓之曰:“李密兵马近在金墉,去此二十余里。汝必欲归,谁能相禁,何为自苦如此!”其人皆垂泣曰:“我与魏明府同来,不忍弃去,岂以道路艰难乎!”其得人心如此。后与贼战,没于阵,贵乡、馆陶人庶至今怀之。  时有栎阳令渤海高世衡、萧令彭城刘高、城皋令弘农刘炽,俱有恩惠。大业之末,长吏多赃污,衡、高及炽清节逾厉,风教大洽,狱无系囚,为吏人所称。

  史臣曰:古语云,善为水者,引之使平,善化人者,抚之使静。水平则无损于堤防,人静则不犯于宪章。然则易俗移风,服教从义,不资于明察,必藉于循良者也。彦光等皆内怀直道,至诚待物,故得所居而化,所去见思。至于景茂之遏恶扬善,公义之抚视疾病,刘旷之化行所部,德深之爱结人心,虽信臣、杜诗、郑浑、硃邑,不能继也。《诗》云:“恺悌君子,人之父母。”岂徒言哉!恭懿所在尤异,屡简帝心,追既往之一眚,遂流亡于道路,惜乎!柳俭去官,妻子不赡,赵轨秩满,酌水饯离,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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