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制
魏制略如东汉,南北军如故。
魏武为相国,置武卫营,相府以领军主之。 文帝增置中营,於是武卫、中垒二营,以领军将军并五校统之。是时有中、左、右、前军各一帅,又有中护、中领军、领护军将军各一人。
黄初中,复令州郡典兵,州置都督,寻加四征、四镇将军之号,又置大将军,都督中外兵之柄世在司马氏,而魏祚移矣。
吴多舟师,而兵有解烦、敢死两部,又有车下虎士(《甘宁传》:“从攻合肥,疫疾,军旅皆已引出,唯车下虎士千馀人。”),丹阳青巾(《孙皓传》:
“丹阳太守沈莹领丹阳锐卒刀五千,号曰青巾兵,屡捷。”),交州义士(《步骘传》:“权遣吕岱代骘,骘将交州义士万人出长沙。”),及健儿、武射之名。调度亦无法(健儿见《凌统》、《甘宁传》,武射吏见《骆统传》),大率强者为兵,羸者补户(见《陆逊传》),至有二百馀家辄皆料取,以他郡羸民迁补其处(《陈武传》:“武子表领新安都尉。初,表所受赐复人得二百家,在会稽新安县。表简视其人皆堪好兵,乃上疏陈让,乞以还官,充足精锐。诏曰:‘先将军有功於国,国家以此报之,卿何得辞。’表乃称曰:‘今除国贼,报父之仇,以人为本。空枉此劲锐以为童仆,非表志也。’皆辄料取以充部伍。所在以闻,权甚嘉之。下郡县,料正户羸民,以补其处。”)。其後又以五子分将,而吴遂亡。
晋文帝置二卫(中卫、後卫),三部司马(前驱、由基、强弩),以中领之军领之。
武帝以伐吴,遂分左、右各一将军,又置羽林、虎贲、上骑、异力四部,皆领於骁骑。又有左、右、前、後四军,四护军领之。凡二卫、左、右、前、後骁骑七军,皆以中军将军羊祜领之(祜罢,改北中军候)。
帝惩魏氏孤立,大封同姓。大国三军,兵五千人;次国二军,兵三千人;小国一军,兵千五百人。
太康元年,既平吴,诏悉去州郡兵。 诏曰:“昔自汉末,四海分崩,刺史内亲民事,外领兵马。今天下为一,当韬戢干戈,刺史分职,皆如汉氏故事,悉去州郡兵,郡置武吏百人,小郡五十人。”交州牧陶璜上言:“交、广东西数千里,不宾属者六万馀户,至於服从官役才五千馀家,二州唇齿,唯兵是镇。又宁州诸夷,接据上流,水陆俱通,州兵未宜约损,以示单虚。”仆射山涛亦言不宜去州郡武备,帝不听。及永宁以後,盗贼群起,州郡无备,不能禽制,天下遂大乱,乃涛所言然。其後刺史复兵民之政,州镇愈重矣。
元帝南渡,有大将军、都督、四镇、四征、四平之号,然调兵不出三吴,大发毋过三万,每议出讨,多取奴兵。
自用刁协议,後皆以奴为兵。王道子发诸郡奴,号曰乐属,庾翼发六州奴北伐是也。
汉主刘聪置辅汉等十六大将军,各配兵二千,以诸子为之。又置左右司隶,各领户二千馀万,万户置一内史。单于左右辅,各主六夷十万落。万落置一都尉。 赵王石虎命司冀、青、徐、幽、并、雍七州之民,五丁取三,四丁取二,合邺城旧兵满五十万,兴舡万艘,自河通海,运千一百万斛於乐安城,徙辽西、北平、渔阳万馀户於兖、豫、雍、洛四州之地,兴屯田,括民马得万馀。大阅於宛阳,欲以击燕。又制征士五人出军一乘,牛二头,米十五斛,绢十疋,调不办者斩,民至鬻子以共军须,犹不能给,死者相望。
秦王苻坚下诏大举入寇,民每十丁遣一兵,其良家子二十以下有材勇者皆拜羽林郎。良家子至者三万馀骑。
宋文帝元嘉二十七年,大举伐魏,以兵力不足,悉发青、冀、徐、豫、二兖三州三五民丁,倩使暂行,符到十日装束。缘江五郡集广陵,缘淮三郡集盱眙。
又募中外有马步众艺武力之士应科者,皆加厚赏。江南白丁轻进易退,卒以败师。 晋氏南迁,以扬州为京畿,所资皆出焉。以荆、江为重镇,甲兵所聚尽在焉。 常使大将居之,三州户口居江南之半。宋孝武恶其大,故分扬州、浙东五郡,置东扬州,治会稽,分荆、湘、江、豫州之郡,置郢州,治江夏。罢南蛮校尉,迁其营於建康。
齐高祖受禅。自泰始以来,内外多虞,将帅各募部曲,屯聚建康。李安上表请自非淮北常备,外馀军悉皆输遣,若亲近宜以随身者听限人数。上从之。武帝末年,魏孝文欲迁都洛阳,声言南伐,诏发扬、徐州民丁,广设诏募以备之。
後魏明元帝置四厢大将,又放十二时,置十二小将。诏诸州六十户出戎马一疋,大阅於东郊,署将帅,以山阳侯奚斤为前军,众三万;阳平王熙等十二将各一万骑。帝临白登,躬自校览。其後又诏天下户二十输戎马一疋,大牛一头,六部人羊满百口者,调戎马一疋。
太武真君十一年,遣师南伐,围盱眙,遗臧质书曰:“吾今所遣斗兵,尽非我国人,城东北是丁零与胡,南是氐、羌。设使丁零死,正可减常山、赵郡贼;胡死,减并州贼;氐、羌死,减关中贼。卿杀之无所不利。” 孝文帝定都洛阳、选武勇之士十五万人为羽林、虎贲,以充宿卫。其後诏军士自代来者,皆以为羽林、虎贲。司州民十二夫调一吏,以供公私力役。
宣武时,源怀奏:“边镇事少,而置官猥多。沃野一镇,自将以下八百馀人,请一切五分损二。”从之。
孝明时,任城王澄以北边镇将选举弥轻,恐贼虏边,山陵危迫,奏求重镇将之选,修警备之严。诏公卿议之。廷尉少卿袁翻议,以为:“比缘边州郡,官不择人,唯论资级。或值贪之人,广开戍逻,多置帅领,或用其左右姻亲,或受人货财请属,皆无防寇之心,唯有聚敛之意。其勇力之兵,驱令抄掠,若值︹敌,即为奴虏;如有执获,夺为已富。其羸弱老小之辈,微解金铁之工,少娴草木之作,无不搜营穷垒,苦役百端。自馀或伐木深山,或芸草平陆,贩贸往还,相望道路。此等禄既不多,赀亦有限,皆收其实绢,给其虚粟,穷其力,薄其衣,用其功,节其食,缘冬历夏,加之疾苦,死於沟渎者什常七八。是以邻敌伺,扰我疆场,皆由边任不得其人故也。愚谓自今已後,南北边诸番及所统郡县、府佐、统军至於戍主,皆令朝臣王公已下,各举所知,必选其才,不拘阶级。若称职及败官,并所举之人,随事赏罚。”太后不能用。及正光之末,北边盗贼群起,遂逼旧都,犯山陵,如澄所虑。
李崇长史钜鹿魏兰根说崇曰:“昔缘边初置诸镇,地广人稀,或徵发中原强宗子弟,或国之肺腑,寄以爪牙。中年以来,有司号为府户,役同厮养,宦婚班齿,致失清流,而本来族类,各居荣显,顾瞻彼此,理当愤怨。宜改镇立州,分置郡县,凡是府户,悉免为民。人仕次叙,一集其旧,文武兼用,威恩并施。此计若行,国家无北顾之忧矣。”崇为之闻奏,事寝不报。
广阳王深上言:“先朝都平城,以北边为重,盛简亲贤,拥麾作镇,配以高门子弟,以死防遏,非唯不废仕宦,乃更独得复除,当时人物,欣慕为之,太和中,仆射李冲用事,凉州土人,悉免厮役,帝乡旧门,仍防边戍。自非得罪当世,莫肯与之为伍。本镇驱使,但为虞候、白直,一生推迁,不过军主。然其同族留京师者得上品通官,在镇者即为清途所隔。或多逃逸,乃峻边兵之格,镇人不听,浮游在外。於是少年不得从师,长者不得游宦,独为匪人,言之流涕。自定鼎伊、洛,边任益轻,唯底滞凡才,乃出为镇。将相模习,专事聚敛。或诸方奸吏,犯罪配边,为之损踪,政以贿立,边人无不切齿。及阿那背恩,纵掠发奔,命追之,十五万众度沙漠,不日而还。边人见此援师,遂自意轻中国。尚书令臣崇求改镇为州,抑亦先觉,朝廷未许。而高阙戍主御下失和,拔陵杀之,遂相帅为乱,攻城掠地,所过夷灭。王师屡北,贼党日盛。此段之举,指望销平,而崔暹只轮不返。臣崇与臣,逡巡复路,相与还次中,将士之情,莫不解体。今日所虑,非止西北,将恐诸镇寻亦如此,天下之事,何易可量。”书奏,不省。
孝明神龟二年,征西将军张彝子仲上封事,求铨削选格,排抑武人,不使豫清品,於是讠宣谤盈路,立榜克期集会,屠其家。二月,羽林、虎贲近千人,直造其第,焚杀彝父子,远近震骇。胡太后收羽林、虎贲凶强者八人斩之,其馀不复穷治,大赦以安之。高欢时给使至洛,归而散家财以结客,曰:“宿卫相帅焚大臣之第,朝廷惧其乱而不问,为政如此,事可知矣。”
按先儒因高欢之言,以为当时不能伸张彝之冤酷,歼羽林之骄横,可以见魏政之不纲。然愚尝考之,拓跋氏起自、朔,据有中原,兵戎乃其所以为国也,羽林、虎贲则宿卫之兵,六镇将卒则御侮之兵,往往皆代北部落之苗裔,其初藉之以横行中国者(孝文诏军士自代来者,皆以为羽林、虎贲)。自孝文定鼎伊、洛,务欲以夏变夷,遂至矫枉过正,宗文鄙武,六镇兵卒,多摈弃之,有同奴隶,边任浸轻,裔夷内侮,魏之衰弱实肇於此。任城、广阳二王之言,可见当时为国远虑者。正当少遵创造之规,优假介胄之士,以救其偏。而彝复欲排抑武人,不豫清品,且当时幼主尸位,政出房闼,选举无章,贤否混杂,所谓清品,岂皆佳士?而独欲摈羽林、虎贲,使不得预乎?军士贼杀大臣而不能讨,纪纲隳矣!然彝父子谋之不臧。固有以取死也。
北齐军制,别为内外,领之二胄,外步兵曹,内骑兵曹。十八受田,二十充兵,六十免役,颇追古意。 神武王将出兵拒魏,行台郎中杜弼请先除内贼,欢问内贼为谁,弼曰:“诸勋贵掠夺百姓者是也。”欢不应使军士皆张弓注矢,举刀按槊,夹道罗列,命弼冒出其,弼战栗流汗,欢乃徐谕之曰:“矢虽注,不射;刀虽举,不击,槊虽按,不刺。尔犹亡魂失胆。诸勋人身犯锋镝,百死一生,虽或贪鄙,所取者大,岂可同之常人也?”弼乃顿首谢不及。欢每号令军人,常令丞相属代郡张华原宣旨,其语鲜卑,则曰:“汉民是汝奴,夫为汝耕,妇为汝织,输汝粟帛,令汝温饱,汝何为陵之?”其语华人,则曰:“鲜卑是汝作客,得汝一斛粟,一疋绢,为汝击贼,令汝安宁,汝何为疾之?” 周太祖辅西魏时,用苏绰言,始仿周典置六军,籍六等之民,择魁健材力之士,以为之首,尽蠲租调,而刺史以农隙教之,合为百府。每府一郎将主之,分属二十四军,开府各领一军。大将军凡十二人,每一将军统二开府。一柱国主二大将,将复加持节都督以统焉。凡柱国六员,众不满五万人。
闵帝时,改八丁兵为十二丁兵,率岁一月一役。
武帝既诛晋公护,始亲政。初,周太祖为魏相,立左右十二军,总属相府。
太祖殂,皆受晋公护处分。凡所徵发,非护书不行,护第屯兵侍卫盛於宫阙。帝既亲政,始收兵权,既克齐之後,并相,各置六府,而东北别为七总管。隋兵制大抵仍周、齐府兵之旧而加润色,其十二卫:曰翊卫,曰骁骑卫,曰武卫,曰屯卫,曰御卫,曰侯卫,各分左右,皆置将军,以分统诸府之兵。有郎将、副将、坊主、团主,以相统治。其外又有骠骑、车骑二府,皆有将军。後更骠骑曰鹰扬郎将,车骑曰副郎将,别置折冲、果毅,此府兵之大略也。 文帝开皇八年,以伐陈,置淮南省於寿春,以晋王广为尚书令。冬十月出师,凡总管卒兵五十一万八千,皆受晋王节度。
九年,平陈诏曰:“今率土大同,含生遂性,太平之法,方可流行。凡我臣民,澡身浴德,家家自修,人人克念。兵可立威,不可不戢;刑可助化,不可专行。禁卫九重之馀,镇守四方之外,戎旅军器,皆宜停罢。世路既夷,群方无事。武力之子,俱可学经;民甲仗,悉皆除毁。颁告天下,咸悉此意。” 十年,诏曰:“魏末丧乱,军人权置坊府,南征北伐,居处无定。家无完堵,地罕苞桑,朕甚愍之。凡是军人,可悉属州县,垦田籍帐,一与民同。军府统领,宜依旧式。罢山东河南及北方缘边之地,新置军府。”
炀帝大业八年,敕四方兵皆集涿郡,伐高丽。左右各十二军,凡一百一十三万二千八百人,号二百万,其饣鬼运者倍之,帝亲授节度。每军大将、亚将军各一人,骑兵四十队,队百人;十队为团,步卒八十队,分为四团,团各有偏将一人。其铠胄、缨拂、旗幡,每团异色。受降使者一人。承诏慰抚,不受大将节制。
其辎重散兵等亦为四团,使步卒挟之而行,进止立营,皆有次叙仪法。
唐高祖初起兵,开大将军府,以建成为左领大都督,领左三军;太宗为右领大都督,领右三军;元吉统中军。发自太原,有兵三万人。及诸起义以相属,与降郡盗,得兵二十万。武德初,始置军府,以骠骑、车骑两将军府之。析关中为十二道,曰万年道,长安道,富平道,醴泉道,同州道,华州道,宁州道,岐州道,幽州道,西麟州道,泾州道,宜州道,皆置府。时以天下未定,将举关中之众,以临四方。三年,更以万年道为参旗军,长安道为鼓旗军,富平道为元戈军,醴泉道为井钺军,同州道为羽林军,华州道为骑官军,宁州道为折威军,岐州道为平道军,幽州道为招摇军,西麟州道为苑游军,泾州道为天纪军,宜州道为天节军。军置将、副各一人,以督耕战,以车骑府统之。六年,以天下既定,遂废十二军,改骠骑曰统军,车骑曰别将。居岁馀,十二军复,而军置将军一人。军有坊,置主一人,以检察户口,劝课农桑。
太宗贞观十年,更号统军为折冲都尉,别将为果毅都尉。诸府总曰折冲府。 凡天下十道,置府六百三十四,皆有名号,而关内二百六十有一,皆以隶诸卫。 凡府三等,兵千二百人为上,千人为中,八百人为下。府置折冲都尉一人,左、右果毅都尉各一人,长史、兵曹、别将各一人,校尉六人。士以三百人为团,团有校尉;五十人为队,队有正;十人为火,火有长。火备六驮马,凡火具乌布幕,铁马盂、布槽、锸、、凿、碓、{巨}斧、钳、锯皆一,甲床二,镰二;队具火钻一,胸马绳一,首羁、足绊皆三。人具弓一,矢三十,胡禄、横刀、砺石、大Δ、毡帽、毡装、行皆一,麦饭九斗,米二斗,皆自备。并其介胄戎具,藏於库,有所征行,则视其入而出给之。番上其宿卫者,惟给弓矢、横刀而已。凡民年二十为兵,六十而免。其能骑而射者为越骑,其馀为步兵、武骑、排手、步射。每岁季冬,折冲都尉率五校兵马之在府者,置左右二校尉位相距百步。每校为步队十,骑队一,皆卷槊幡,展刃旗,散立以俟。角手吹大角一通,诸校皆敛人骑为队;二通,偃旗槊解幡;三通,旗举,左右击鼓,二人校之人合讠而进。右校击征,队少,左校进逐至右校立所;左校击征,队少,右校进逐至左校立所。右校复击征,队还,左校复薄战。皆击征,队各还。大角复鸣一通,皆卷幡、摄矢、弛弓、匣刃;二通,旗槊举,队皆进;三通,左右校皆引还。是日也,因纵猎,获各入其人。其隶於卫也,左、右卫皆领六十府,诸卫领五十至四十,其馀以隶东宫六率。凡发府兵,皆下符契,州刺史与折冲勘契乃发。若全府发,则折冲都尉以下皆行;不尽,则果毅行;少则别将行。当给马者,予其直市之,每匹予钱二万五千。刺史、折冲、果毅岁阅不任战事者鬻之,以其钱更市,不足则一府共足之。凡当宿卫者番上,兵部以远近给番,五百里为五番,千里七番,一千五百里八番,二千里十番,外为十二番,皆以月上。若简留直卫者,五百里为七番,千里八番,二千里十番,外为十二番,亦月上。
上尝引诸卫将卒习射於显德殿,谕曰:“戎狄侵盗,自古有之,患在边境小安,则人主逸游忘战。今朕不使汝曹穿池筑苑,专习弓矢。居闲无事,则为汝师,突厥入寇,则为汝将,庶中国之民可以少安。”於是日引数百入教射於殿庭,上亲临试,中多者赏以弓、刀、帛,其将帅亦加上考。由是人思自励,数年之,悉为精锐。
△府兵图
上府(千二百人)折冲都尉(左果毅都尉、右果毅都尉同。长吏一人)中府(千人)折冲都尉(左果毅都尉、右果毅都尉,兵曹一人,别将一人)下府(八百人)折冲都尉(左果毅都尉、右果毅都尉同。校尉一人)坊(高祖置)坊主(一人)羽林军(高宗)龙武军(元宗)团(三百人)校尉 神武军(肃宗)禁军 英武军(代宗)队(五十人)队正 神策军(代宗)火(十人)
火长 天威军(顺宗)
神威军(德宗)
章氏曰:“《唐志》言:‘凡天下十道,置府六百三十四,皆有民号,而关内二百六十有一,皆以隶诸卫。’《会要》云:‘折冲府二百八十,通计旧府六百三十三。’陆贽奏议,则以为太宗置府八百,在关中者五百。杜牧《原十六卫》:
‘上畜养戎臣,外开折冲、果毅府五百七十有四。’其数不同,府多在关中,说者以为固本。汉置都尉亦此意。左右卫皆领六十府,诸卫领五十至四十,其馀以隶东宫十率府,而折冲亦隶焉。太子管军,非古制也。唐只是折冲自教。汉都试之日,郡县之官尽会。唐之府兵,虽散在诸道,然折冲都尉并遥隶於诸卫,乃是内任官,故《官志》系之於诸卫之後,不与外官同。汉都尉不隶於都尉,乃是外任官,故《表》系之郡守之後,与唐异。然而领兵则太守与都尉、刺史与折冲同矣。唐以远近分番,皆以一月,恐太纷扰。汉以二岁更代为善。又唐在二千里外者亦不免,此法所以坏也。”
元宗先天元年,诏曰:“往者分建府卫,计户充兵,裁足周事,二十一入募,六十一出军,多惮劳以规避匿。今宜取年二十五以上,五十而免。屡征镇者,十年免之。”虽有其言,事不克行。开元六年,始诏折冲府兵每六岁一简。
自高宗、武后时,天下久不用兵,府兵之法浸坏,番役更代多不以时,卫士稍稍亡匿,至是益耗散,宿卫不能给。宰相张说乃请一切募士宿卫。十一年,取京兆、蒲、同、岐、华府兵及白丁,而益以潞州长从兵,其十二万,号长从宿卫,岁一番,命尚书左丞萧嵩与州吏其选之。明年,更号曰广骑。又诏:“诸州府马阙,官私其补之。今兵资难致,乃给以监牧马。”然自是诸府事益多不补,折冲将又积岁不得迁,士人皆耻为之。十三年,始以广骑分隶十二卫,总十二万,为六番,每卫万人。京兆广骑六万六千,华州六千,同州九千,蒲州万二千三百,绛州三千六百,晋州千五百,岐州六千,河南府三千,陕、虢、汝、郑、怀、汴六州各六百,内弩手六千。其制:皆择下户白丁、宗丁、品子︹壮五尺七寸以上,不足则兼以户八等五尺以上,皆免征镇役。为四籍,兵部及州、县、卫分掌之。十人为火,五火为团,皆有首长。又择材勇者为番头,颇习弩射。又有羽林军飞骑,亦习弩。凡伏远弩自能施张,纵矢三百步,四发而二中;擘张弩二百三十步,四发而二中;角弓弩二百步,四发而三中;单弓弩百六十步,四发而二中,皆为及第。诸军皆近营为堋,士有便习者,教试之,及第者有赏。自天宝以後,广骑之法又稍变废,士皆失附循。八载,折冲诸府至无兵可交,李林甫遂请停上下鱼书。其後徒有兵额、官吏,而戎器、驮马、镝幕、糗粮并废矣。故时府人目番上宿卫者曰侍官,言侍卫天子。至是,佐悉以假人为童奴,京师人耻之,至相骂辱必曰侍官。而六军卫皆市人,富者贩绘采,食梁肉,壮者为角、拔河、翘木、扛铁之戏,及禄山反,皆不能受甲矣。
禄山既反,安西节度使封常清入朝,上问以讨贼方略,常清大言曰:“今太平积久,故人望风惮战,然事有逆顺,势有奇变,臣请走马诣东京,开府库,募骁勇,挑马渡河,计日斩逆胡之首。”上悦,以常清为范阳、平卢节度使,乘驿诣东京募兵,旬日得六万人。又出内府钱帛,於京师募兵十一万,号曰天武军。
旬日而集,皆市井子弟也。常清屯武牢以拒贼,所募兵皆白徒,未更训练,贼以铁骑蹂之,官军大败。 德宗贞元二年,上与常侍李泌议复府兵,泌因为上历叙府兵自西魏以来兴废之由,且言:“府兵平日皆安居田亩,每府有折冲领之,折冲以农隙教习战陈,国家有事徵发,则以符契下其州及府,参验发之,至所期处。将帅按阅,有教习不精者罪其折冲,甚者罪及刺史。军还,赐勋加赏,便道罢之。行者近不逾时,远不经岁。高宗以刘仁轨为洮河镇守使,以图吐蕃,於是始有久戍之役。武后以来,承平日久,府兵浸堕,为人所贱。百姓耻之,至蒸熨手足以避其役。又,牛仙客以积财得宰相,边将效之。山东戍卒,多赍缯帛自随,边将诱之,寄於府库,昼则苦役,夜絷地牢,利其死而没入其财。故自天宝以後,山东戍卒,还者十无二三,其残虐如此。然未尝有外叛内侮,杀帅自擅者,诚以顾恋田园,恐累宗族故也。自开元之末,张说始募长征兵,谓之广骑,其後益为六军。及李林甫为相,奏诸军皆募人为之。兵不土著,又无宗族,不自重惜,忘身徇利,祸乱自生,至今为梗。使府兵之法常存不废,安有如此下陵上替之患哉?陛下思复府兵,此乃社稷之福,太平有日矣。”上曰:“俟平河中,当与卿议之。”
三年,上复问泌以复府兵之策。对曰:“今岁徵关东卒戍京西者十七万人,计岁食粟二百四万斛。今粟斗直钱百五十,为钱三百六万缗。国家比遭饥乱,经费不充,就使有钱,亦无粟可籴,未暇议复府兵也。”上曰:“然将柰何?亟减戍卒归之,何如?”对曰:“陛下诚能用臣之言,可以不减戍卒,不扰百姓,粮食皆足,粟麦日贱,府兵亦成。”上曰:“果能如是,何为不用!”对曰:“此须急为之,过旬日则不及矣。今吐蕃久居原、兰之,以牛运粮,粮尽,牛无所用,请发左藏恶缯染为采缬,因党项以市之,每头不过二三疋,计十八万疋,可致六万馀头。又命诣冶铸器,籴麦种,分赐缘边军镇,募戍卒,耕荒田而种之。
约明年麦熟,倍偿其种,其馀据时价五分增一,官为籴之。来春种禾亦如之,关中土沃而久荒,所收必厚,戍卒获利,耕者浸多。边地居人至少,军士月食官粮,粟麦无所售,其价必贱,名为增价,实比今岁所减多矣。”上曰:“善。”即时命行之。泌又言:“边地官多阙,请募人入粟以补之,可足今岁之粮。”上亦从之,因问曰:“卿言府兵亦集,如何?”对曰:“戍卒因屯田致富,则安於其土,不复思归。旧制,戍卒三年而代,及其将满,下令有愿留者,即以所开田为永业。
家人愿来者,本贯给长牒续食而遣之。据应募之数,移报本道,虽河、朔诸帅得免更代之烦,亦喜闻矣。不过数番,则戍卒皆土著,乃悉以府兵之法理之,是变关中之疲弊为富︹也。”上喜曰:“如此,天下无复事矣。”泌曰:“未也,臣能不用中国之兵使吐蕃自困。”上曰:“计将安出?”对曰:“臣未敢言之,俟麦禾有效,然後可议也。”上固问,不对。泌意欲结回纥、大食、南与共图吐蕃,令吐蕃所备者多。知上素恨回纥,恐闻之不悦,并屯田之议不行,故不肯言。
既而戍卒应募,愿屯田者什五六。
宪宗元和中,供岁赋者浙西、浙东、宣歙、淮南、江西、鄂岳、福建、湖南八道,户百四十四万,比天宝、开元四之一;兵食於官者八十三万,加天宝三之一,通以二户养一兵。京西、北、河北以屯兵广无上供,至长庆户三百三十五万,而兵卒九万,率三户以奉一兵。
穆宗初即位,两河略定,宰相萧亻免、段文昌以为天下已太平,渐宜消兵,请密诏天下军镇有兵处,每岁百人之中限八人逃、死。上方荒宴,不以国事为意,遂可其奏。军士落籍者众,皆聚山泽为盗。及朱克融、王庭凑作乱,一呼而亡卒皆集,诏徵诸道兵讨之,诸道既少兵,临时召募乌合之众,又诸节度既有监军,其领偏师者,亦置中使监陈,主将不得专号令。战小胜则飞驿奏捷,自以为功,不胜则迫胁主将,以罪归之。悉择军中骁勇以自卫,遗羸懦者就战,故每战多败。 又,凡用兵举动,皆自禁中授以方略,朝令夕改,不知所从,不度可否,惟督令速战。中使道路如织,驿马不足,掠行人马以继之,人不敢由驿路行。故虽以诸道十五万人之众,裴度元臣宿老,鸟重允、李光颜皆当时名将,讨幽、镇万馀之众,屯守逾年,竟无成功,财竭力尽。崔植、杜元颖、王播为相,皆庸才无远略;史宪诚既逼杀田布,朝廷不能讨,遂并朱克融、王庭凑以节钺授之。由是再失河、朔,讫於唐亡,不能复取。
致堂胡氏曰:“兵不可好,好兵者必有不戢自焚之灾;亦不可恶,恶兵者必有授人以柄之祸。三代藏兵於农,三时耕种,一时讲武。若有征讨,则命卿将之。
天子六卿,大国三卿,次国二卿,小国一卿。大事则六军尽行。又召会诸侯,诸侯之军无王命不敢私用,内外重轻之势如此。其不用也,举天下皆力农桑知孝弟之民;其用也,举万乘皆赢股肱、决射御之士夫。岂有兵少兵多之患哉?唐自张说变革府卫,日以陵夷,李邺侯言欲修复而不果也。宪宗中兴,所宜讨论旧制,而急於近效,不为远图。至萧亻免、段文昌慕销偃之美名,而不知弛张之道。既许以逃死,则百人之中岂但八人而已?奸将贪帅利其衣粮,则军镇之兵,实亡而名在耳。夫兵,有国之大事也。宰相既妄奏请,穆宗听之懵然,则以宪宗豢养其子,不知教之之过也。”
唐方镇节度使之兵,其原皆起於边将之屯防者。唐初,兵之戍边者大曰军,小曰守捉,曰城,曰镇,而总之曰道。自武德至天宝以前,边防之制,其军、城、镇、守捉皆有使,而道有大将一人曰大总管,已而更曰大都督。至太宗时,行军征讨曰大总管,在其本道曰大都督。自高宗永徽後,都督带使持节者始谓之节度使,然犹未以名官。景二年,以贺拔延嗣为凉州都督、河西节度。自此而後,接乎开元,朔方、陇右、河东、河西诸镇皆置节度使。及范阳节度使安禄山反,犯京师,天子之兵弱不能抗,遂陷两京。肃宗起灵武,而诸镇之兵共起诛贼。其後禄山子庆绪及史思明父子继起,中国大乱。肃宗命李光弼讨之,号九节度之师。
久之,大盗既灭,而武夫战卒以功起行阵,列为侯王者皆除节度使。由是方镇相望於内地,大者连州十馀,小者犹兼三四。故兵强则逐帅,帅强则叛上,或父死子握其兵而不肯代,或取舍由於士卒,往往自择将吏,号为留後,以邀命於朝。
天子顾力不能制,则忍耻含垢,因而抚之,号为姑息之政。盖姑息起於兵骄,兵骄由於方镇,姑息愈甚,则兵将愈俱骄。由是号令自出,以相侵夺,虏其将帅,并其土地,天子熟视不知所为,反为和解之,莫肯听命。始时为朝廷患者号河朔三镇。及其末,朱全忠以梁兵、李克用以晋兵更犯京师,而李茂贞、韩建近据岐、华,妄意喜怒,兵已至国门,天子为杀大臣、罪已悔过而後去。及昭宗用崔允召梁兵以诛宦官,劫天子奔岐、梁兵围之逾年。当此之时,天下之兵,无复勤王者,向所谓三镇,徙能始祸而已。其他大镇,南则吴、浙、荆、湖、闽、广,西则岐、蜀,北则燕、晋,而梁盗据其中。自国门以外,皆分裂於方镇矣。
唐所谓天子禁军者,南、北衙兵也。南衙,诸卫兵是也;北衙者,禁军也。
初,高祖以义兵起太原,已定天下,悉罢遣归,其愿留宿卫者三万人。高祖以渭北白渠旁民弃腴田分给之,号元从禁军。後老不任事,以其子弟代,谓之“父子军”。及贞观初,太宗择善射者百人,为二番於北门长上,曰“百骑”,以从田猎。又置北衙七营,选材力骁壮,月以一营番上。十二年,始置左、右屯营於元武门,领以诸卫将军,号“飞骑”。其法:取户二等以上,长六尺阔壮者,试弓马四次上、翘开举五、圆米五斛行三十步者。复择马射者为百骑,衣五色袍,乘六闲驳马,虎皮鞯,为游幸翊卫。高宗龙朔二年,始取府兵越骑、步射置左右羽林军,大朝会则执仗以卫阶陛,行幸则夹驰道为内仗。武后改“百骑”曰“千骑”,睿宗又改“千骑”曰“万骑”,分左右营。及元宗以万骑平韦氏,改为左右龙武军,皆用唐元功臣子弟,制若宿右兵。是时,良家子避征戍者,亦皆纳资隶军,分日更上如羽林。开元十二年,诏左右羽林军、飞骑阙,取京旁州府士,以户部印印其臂,为二籍,羽林、兵部分掌之。末年,禁兵浸耗,及禄山反,天子西驾,禁军从者裁千人。肃宗赴灵武,士不满百,及即位,稍复调补北军。至德二载,置左右神武军、补元从、扈从官子弟,不足则取他色,带品者同四军,亦曰“神武天骑”,制如羽林。总曰北衙六军。又择便骑射者置衙前射生手千人,亦曰“供奉射生官”,又曰“殿前射生”,分左、右厢,总号曰:“左右英武军。”乾元元年,李辅国用事,请选羽林骑士五百人徼巡。李揆曰:“汉以南、北军相制,故周勃以北军安刘氏。朝廷置南、北衙,文武区列,以相察伺。今用羽林代金吾警,忽有非常,何以制之?”遂罢。上元中,以北衙军使卫伯玉为神策军节度使,镇陕州,中使鱼朝恩为观军容使,监其军。初,哥舒翰破吐蕃临洮西之磨环川,即其地置神策军,以成如ギ为军使。及安禄山反,如ギ以伯玉将兵千人赴难,伯玉与朝恩皆屯於陕。时边土陷蹙,神策故地沦没,即诏伯玉所部兵号“神策军”,以伯玉为节度使,与陕州节度使郭英又皆镇陕。其後伯玉罢,以英兼神策军节度。英又入为仆射,军遂统於观军容使。代宗即位,以射生军入禁中清难,皆赐名“宝应功臣”,故射生军又号“宝应军”。广德元年,代宗避吐蕃幸陕,朝恩举在陕兵与神策军迎扈,悉号神策军。天子幸其营。及京师平,朝恩遂以军归禁中,自将之,然尚未与北军齿也。永泰元年,吐蕃复入寇,朝恩又以神策军屯苑中,自是浸盛,分为左、右厢,势居北军右,遂为天子禁军,非他军比。
朝恩乃以观军容宣慰处置使知神策军兵马使。大历四年,请以京兆之好,凤翔之麟游、普润,皆隶神策军。明年,复以兴平,武功、扶风、天兴隶之,朝廷不能遏。又用爱将刘希暹为神策虞候,主不法,遂置北军狱,募坊市不逞,诬捕大姓,没产为赏,至有选举旅寓而挟厚资多横死者。朝恩得罪,以希暹代为神策军使。是岁,希暹复得罪,以朝恩旧校王驾鹤代将。十数岁,德宗即位,以白志贞代之。是时,神策兵虽处内,而多以裨将将兵征伐,往往有功。及李希烈反,河北盗且起,数出禁军征伐,神策之士多斗死者。建中四年下诏募兵,以志贞为使,补峻切。郭子仪之婿端王傅吴仲孺殖资累巨万,以国家有急不自安,请以子率奴马从军。德宗喜甚,为官其子五品。志贞乃请节度、都团练、观察使与世尝任者,家皆出子弟马奴装铠助征,授官如仲孺子。於是豪富者缘为幸,而贫者苦之。
神策兵既发殆尽,志贞阴以市人补之,各隶籍而身居市肆。及泾卒溃变,皆戢伏不出,帝遂出奔。初,段秀实见禁兵寡弱,不足备非常,上疏曰:“天子万乘,诸侯千,大夫百,盖以大制小,十制一也,尊君卑臣、︹干弱枝之道。今外有不廷之虏,内有梗命之臣,而禁兵不精,其数削少,後有猝故,何以待之?猛虎所以百兽畏者,爪牙也,爪牙废,则狐豚特犬悉能为敌。愿少留意。”至是方以秀实言为然。及志贞等流贬,神策都虞候李晟与其军之他将,皆自飞狐道西兵赴难,遂为神策行营节度,屯渭北,军遂振。贞元二年,改神策左右厢为左右神策军,特置监句当左右神策军,以宠中官,而益置大将军以下。又改殿前射生左右厢曰殿前左右射生军,亦置大将军以下。三年,诏射生、神策、六军将士,府县以事辨治,先奏乃移军,勿辄逮捕。京兆尹郑叔则建言:“京畿轻猾所聚,慝作不常,俟奏报,将失罪人,请非婚田,皆以时捕。”乃可之。俄改殿前左右射生军曰左右神威军,置监左右神威军使。左右神策军皆加将军二员,左右龙武军加将军一员,以待诸道大将军有功者。自肃宗以後,北军增置威武、长兴等军,名类颇多,而废置不一。惟羽林、龙武、神武、神策、神威最盛,总曰左右十军。其後京畿之西,多以神策军镇之,皆有屯营。军司之人,散处甸内,皆恃势凌暴,民苦之。德宗幸梁还,以神策兵有劳,皆号“兴元元从奉天定难功臣”,恕死罪。中书、御史府、兵部乃不能岁比其籍,京兆又不敢总举名实。三辅人假庇於军,一牒至十数。长安奸人多寓占两军,身不宿卫,以钱代行,谓之纳课户。益肆为暴,吏稍禁之,辄先得罪,故当时京尹、赤令皆为之敛屈。十年,京兆尹杨於陵请置挟名敕,五丁许二丁居军,馀差以条限,繇是富︹少畏。十二年,以监句当左神策军、左监门卫大将军、知内侍省事窦文场为左神策军护军中尉,以监句当右神策军、右监门卫将军、知内侍省事霍仙鸣为右神策军护军中尉,监右神威军使、内侍兼内谒者监张尚进为右神威军中护军,监左神威军使、内侍兼内谒者监焦希望为左神威军中护军。护军中尉、中护军皆古官。帝既以禁卫假宦官,又以此宠之。十四年,又诏左右神策置统军,以崇亲卫,如六军。时边兵衣饣襄多不赡,而戍卒屯防,药茗蔬酱之给最厚。诸将务为诡辞,请遥隶神策军,禀赐遂赢旧三倍,繇是塞上往往称神策行营,皆内统於中人矣,其军乃至十五万。故事,京城诸司、诸使、府、县,皆季以御史巡囚,後以北军地密,未尝至。十九年,监察御史崔不知近事,遂入右神策,中尉奏之,帝怒,杖四十,流崖州。顺宗即位,王叔文用事,欲取神策兵柄,乃用故将范希朝为左右神策、京西诸城镇行营兵马节度使,以夺宦者权而不克。元和二年,省神武军。明年,又废左、右神威军,合为一曰天威军。八年,废天威军,以其兵骑分隶左右神策军。及僖宗幸蜀,田令孜募神策新军为五十四都,离为十军。令孜自为左右神策十军兼十二卫观军容使,以左右神策大将军为左右神策诸都指挥使,诸都又领以都将,亦曰“都头”。
景福二年,昭宗以藩臣跋扈、天子孤弱,议以宗室典禁兵。及伐李茂贞,乃用嗣覃王允为京西招讨使,神策诸都指挥使李钅岁副之,悉发五十四军屯兴平,已而兵自溃。茂贞逼京师,昭宗为斩神策中尉西门重遂、李周讠童,乃引去。乾宁元年,王行瑜、韩建及茂贞连兵犯阙,天子又杀宰相韦昭度、李奚,乃去。太原李克用以其兵伐行瑜等,同州节度使王行实入迫神策中尉骆全、刘景宣,请天子幸州,全、景宣及继晟与行实纵火东市,帝御承天门,敕诸王率禁军之。
捧日都头李筠以其军卫楼下,茂贞将阎圭攻筠,矢及楼扉,帝乃与亲王、公主幸筠军,扈跸都头李君实亦以兵至,侍帝出幸莎城、石门。诏嗣薛王知柔入长安收禁军、清宫室,月馀乃还。又诏诸王阅亲军,收拾神策亡散,得数万。益置安圣、捧宸、保宁、安化军,曰“殿後四军”,嗣覃王允与嗣延王戒丕将之。三年,茂贞再犯阙,嗣覃王战败,昭宗幸华州。明年,韩建畏诸王有兵,请皆归十六宅,留殿後兵三十人,为控鹤排马官,隶飞龙坊,馀悉散之,且列甲围行宫,於是四军二万馀人皆罢。又请诛都头李筠,帝恐,为斩於大桥。俄遂杀十一王。及还长安,左右神策军复稍置之,以六千人为定。是岁,左右神策中尉刘季述、王仲先以其兵千人废帝,幽之。季述等诛。已而昭宗召朱全忠兵入诛宦官,宦官觉,劫天子幸凤翔,全忠围之岁馀,天子乃诛中尉韩全诲、张宏彦等二十馀人,以解梁兵,乃还长安。於是悉诛宦官,而神策左右军由此废矣。诸司悉归尚书省郎官,两军兵皆隶六军,而以崔允判六军十二卫事。六军者,左右龙武、神武、羽林,其名存而已。自是军司以宰相领。及全忠归,留步骑万人屯故两军,以子友伦为左右军宿卫都指挥使,禁卫皆汴卒。崔允乃奏:“六军名存而兵亡,非所以壮京师。军皆置步军四将,骑军一将。步将皆兵二百五十人,骑将皆百人,总六千六百人。番上如故事。”乃令六军诸卫副使京兆尹郑元规立格募兵於市,而全忠阴以汴人应之。允死,以宰相裴枢判左三军,独孤损判右三军,向所募士悉散去。 全忠亦兼判左右六军十二卫。及东迁,唯小黄门打球供奉十数人、内园小儿五百人从。至水,又尽屠之,易以汴人,於是天子无一人之卫。昭宗遇弑,唐乃亡。
《唐书·兵志》:“唐有天下二百馀年,而兵之大势三变。其始盛时有府兵,府兵後废而为广骑,广骑又废,而方镇之兵盛矣。及其末也,强臣悍将兵布天下,而天子亦自置兵於京师,曰禁军。其後天子弱,方镇强,而唐遂以灭亡者,措置之势使然也。”盖府兵之制,居无事时耕於野,其番上者宿卫京师而已。若四方有事,则命将以出,事解辄罢,兵散於府,将归於朝。故士不失业,而将帅无握兵之重,所以防微杜渐,绝祸乱之原也。及府兵法坏而方镇盛,武夫悍将虽无事时,据安险,专方面,既有其土地,又有其民人,兵甲财赋,以布列天下。 然则方镇不得不强,京师不得不弱。夫置兵所以止乱;及其弊也,足以为乱;又其甚也,至困天下以养乱。故兵之始重於外也,土地民赋非天子有;既其盛也,号令征伐非其有;其末也,至无尺土而不能庇其妻子宗族,遂以灭亡,可不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