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案 第二十七回 门下生当堂对供 杀人贼自行投案

作者:《李公案》惜红居士

却说张王氏见他女儿回来,没命的一把将他抱进。刚要回身关门,忽见一个斑斓猛虎对着门向里扑来。张王氏“呵嗄”

一声,栽倒在地。睁眼一看,原好好的睡在炕上,却是南柯一梦。不但猛虎是假的,连他女儿回来也不是真的。回想方才所见,却仍在眼前一般。听谯楼的鼓正“咚咚”的连打五下,桌上残灯半明半暗。推开枕头,回身坐在炕沿,将灯拨亮,拿起旱烟袋抽了几口烟,想就枕再睡。听老鹳已嗄嘎的打屋头顶飞过。看窗纸已是发白,便索性起来,将被褥打迭。走下炕来,将灯移到厨下烧汤洗脸,随便用点干粮充饥,将头发一挽,包上一块蓝布,换了衣裙,把灯和灶内的火都打灭了,方才出门。看天色已是大亮。间壁卜掌柜业已开门在街前扫地。张王氏把大门反锁,托卜掌柜就近照顾,说道:“我侄子要来,叫他礼房找我。”卜掌柜答应。张王氏便慢慢地走到县前,已是巳初时分。见三班六房已齐在堂下伺候。张王氏便到礼房暂坐,听候传讯。原来礼房经承赵明齐是他丈夫的学生,见师母到来,颇尽心地张罗。

不多一刻,李公已传点升堂。先点完了一班卯,方问到这起案件。开首就点原告张王氏,堂下便一迭连声的传张王氏听审。张王氏便上堂,到案前跪下。李公道:“张王氏,你所告的是实情,还是虚言?”张王氏说:“句句实情,没有半字虚言。”李公道:“你说在西门外遇见许国桢,被殴并抢去首饰是哪一天?你补呈内并没有叙明。”张王氏沉思了一回,禀道:“我女儿是九月初二不见的。小妇人遇见许国桢是九月二十九那一天。”李公道:“被殴及抢去首饰是真的么?”王氏道:“小妇人不敢扯谎。”李公道:“他打你的时候,有人看见前来劝解的没有?”张王氏道:“卖饶饼的教门马二叔同打索洪大哥都看见的。”李公道:“失的是什么首饰?”张王氏道:银耳挖一枝,银莲蓬簪一枝,就这两件,没有旁的。”李公提笔在被告许国桢名上一点,值堂就传下去。少顷,原差一同上来禀道:“许国桢到。”李公将惊堂一拍,说道:“你说并没有看见你师母的面,这在西门外打他抢他首饰的是谁?”许国桢见张王氏对面,不免有点羞惭,这也天良难昧的缘故。明知抵赖不过,只得勉强支吾道:“那一天,童生是遇见师母,因他逼向童生要人,童生无奈,只得用力将他推开,方得脱身,并不敢打。至于首饰,想是匆忙中遗失,童生实在不知。”张王氏道:“你这猴儿崽子,倒会说瞎话。那一天要不是马二叔,你早把我填了城壕沟了。我的耳挖子、簪子,你拿了去,马二叔向你恳情,你尚不肯还我,你今儿又推说不知。”许国桢到底年轻,又是虚情,被张王氏一番折证,哑口无言,面红耳赤。

李公早已看透情形,便厉声喝道:“许国桢,你还不从实供来!”许国桢早吓得说不出,只连连磕头,口称冤枉。李公道:“想你不受刑决不肯供。”便喝道:“与我重打二十板再问。”左右将许国桢拖翻,揿在地下。许国桢喊道:“小的实供,童生实供。”李公命将他放起。许国桢道:“那日在西门外遇见,因他将童生辱骂,一时气愤,用手殴打是有的。银簪子因掉在地下,童生捡抢不还也是有的。”李公道:“这两件是有的了,你将他女儿藏在哪里?到底是有的没有的?”许国桢道:“那日童生送师妹回家,实在李家砦被强人劫去,不敢说谎。”李公道:“既被强人劫去,你怎不奔告你师母家得知?后他遇见你,你反将他殴打,你想这法堂上是你随意胡说的地方么?”喝声“来!”左右齐声吆喝助威,刑皂趋至案前候示。李公掷下一签,左右便将许国桢拖下。许国桢杀猪似的叫唤,说道:“大老爷,青天,童生没有谎言,实是强人抢去,连车都不知去向。”

李公摇手;命且暂住。问张王氏道:“你女儿回家的车是你雇的?是许国桢雇的?”张王氏道:“车是小妇人请问壁卜掌柜雇的。”李公道:“你女儿不见之后,你见车夫回来没有?”张王氏道:“没见回来。”李公道:“车夫名姓你可知道?”张王氏道:“不知他名叫什么,知他也姓张,是山东人,贩枣儿来的,因消耗了本钱,他家里又被捻子抢了,回去不得,就在这儿赶脚。先前常来求当家的写家信,所以小妇人知道。”李公听罢,沉思半晌。便问张王氏道:“许国桢家中有无产业,指什么过活?”张王氏道:“他家并没产业,他娘再醮在城里。

他依他舅过日子。”李公问许国桢道:“你舅姓甚名谁,什么营生?”许国桢道:“我舅舅姓赵,叫赵端林,从前在山东生意,现因捻子搅乱,在家度日,没有出门。”李公说:“你就在他家住吗?”答道:“是。”李公向张王氏道:“这事其中尚有曲折,本县从不肯冤屈平民。你且暂退,候本县访实再行复讯。”张王氏叩头退下。李公命将许国桢还押。

方要退堂,忽有个游方和尚在大门喊冤。李公命速将这和尚传进,问道:“你出家人,有什么冤枉?”和尚道:“小僧名叫普恩,在徐州报忠寺出家。因朝山过此,昨晚在城外客店借宿,随身盘川衣服被贼窃去。找店主理论,店主不但不管,反将小僧打骂。求大老爷看佛面救度小僧。”李公道:“你既是云游和尚,为甚不向丛林挂单,却向客店投宿?”和尚道:“小僧一宿便行,所以免得惊动大众,就在客店借宿。”李公道:“你这话本县却不明白。且问你,被窃的是什么对象?”和尚道:“有失单在此。”说罢。双手呈上。李公接过,举目观看,见上写着:失单计开纹银四十四两单夹禅衣五件制钱八百文黄布包袱一条大红褊衫一件紫金如意一枝李公看罢说道:“客店什么字号?店主姓什么?”和尚道:“店主姓吕,叫吕家车店。”李公道:“你可有戒单路引?”和尚道:“有的,幸在贴身收着,没有被窃。”说着,就在胸前取出奉上。李公接上,打开看毕,便迭起拿在左手,右手将惊堂一拍,喝道:“好贼秃,你自己杀了人,谋了人的财物,胆敢来此呈控被窃!我且问你,南关外的普恩和尚是谁杀死的?

你又冒普恩的名姓,敢来本县尝试?”毕竟贼胆心虚,那和尚被李公蒙头这一拍,不觉神色俱变,身子坐下了一半。李公愈觉情真,便命左右将这假和尚拖下,重责五十大板,再行细问。

假和尚磕头禀道:“小的情愿实供,求免动刑。”不知假和尚供出些什么来,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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