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文化

幻中游

作者:烟霞主人

简介暂无

弟子规

作者:李毓秀

  《弟子规》这本书,影响之大,读诵之广,仅次于《三字经》。《弟子规》原名《训蒙文》,原作者李毓秀(公元1662年至1722年)是清朝康熙年间的秀才。以「论语」「学而篇」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为中心。分为五个部分,具体列述弟子在家、出外、待人、接物与学习上应该恪守的守则规范。后来清朝贾存仁修订改编《训蒙文》,并改名《弟子规》,是启蒙养正,教育子弟敦伦尽份防邪存诚,养成忠厚家风的最佳读物。

  祖宗虽远,祭祀不可不诚。子孙虽愚,经书不可不读。废经废伦,治安败坏根由。贪瞋痴慢,人心堕落原因,欲致天下太平,须从根本着手。图挽犯罪狂澜,唯有明伦教孝。误根本为枝末,认枝末为根本。为求解决问题,反倒制造问题。君子唯有务本,本务邦国自宁。俗云:「教儿初孩,教妇初来」,儿童天性未染污前,善言易入;先入为主,及其长而不易变;故人之善心、信心,须在幼小时培养;凡为人父母者,在其子女幼小时,即当教以读诵经典,以培养其根本智慧及定力;更晓以因果报应之理,敦伦尽分之道;若幼小时不教,待其长大,则习性已成,无能为力矣!

  三字经说:「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教之道,贵以专。」,而非博与杂;故一部经典,宜读诵百至千遍,苏东坡云:「旧书不厌百回读,熟读深思子自知」。现在教学,坏在博与杂,且不重因果道德及学生读经、定力之培养,至有今日之苦果。企盼贤明父母师长,深体斯旨;此乃中华文化之命脉所系,中华子孙能否长享太平之关键,有慧眼者,当见于此。

南询录

作者:邓豁渠

  点者按:此系明万历二十七年刊本,现藏日本内阁文库。原文无序号,为便于检索,日本九州大学荒木见梧教授在原本(复印件)每一段前增加了序号。此文现经标点后,特将序号单独标出。

  叙南询录

  豁渠上人,姓邓,蜀之内江人也。蜀人多为我言,上人初为诸生,即以诸生鸣其抱负也。已甚平生,未尝以实学推许前辈,故亦不肯谬以其身从诸生后,强谈学以为名高,虽蜀有大洲先生者,文章气节,伟然可观,睹上人亦未尝以实学许之,以故师事赵老者,在朝盈朝,居乡满乡,上人竟不屑往焉。此其负也,其倔强也如此。其尤可笑者,赵老以内翰而为诸生谈圣学于东敝,上人以诸生讲举业于西序,彼此一间耳,朝夕相闻,初不待倾耳而后听也,虽赵老与其徒亦咸谓邓豁已矣,无所复望之矣。然邓豁卒以心师赵老而禀学焉。吾以是观之,上人虽欲闻道不可得也,虽欲不出家、不远游、不弃功名妻子,以求善友,抑又安可得耶?吾谓上人之终必得道也,无惑也,今《南询录》具在,学者试取而读焉,观其间关万里,辛苦跋涉,以求必得,介如石,硬如铁,三十年于兹矣,虽孔之发愤忘食,不知老之将至,何以加焉,予甚愧焉。以彼其志万分一,我无有也,故复录而叙之以自警,且以警诸共学者。中间所云茅舍独坐,鸡犬明心,虽曰水到渠成,而其端实自赵老发之,吾固哀其志,而决其有成,又以见赵老之真能得士也。

  万历十五年夏后学李宏父书  南询录自叙

  渠自幼质赣,与流俗寡合,即慕修养。既壮,知慕道学,情状虽累坠,则有凛然与众不同之机。四十二岁,遇人指点,于事变中探讨天机,为无为之学。久久知百姓日用,不知的是真机。学者造到日用不知处,是真学问,遂从事焉。知镜中影皆幻有,皆假真如而生,旋生旋灭,俱非真实,所谓事理,所谓日用,与夫有情无情,有善无善,有过无过,有作无作,皆非性命窍,是窍也,威音王以前玄旨绝能,所没踪迹,难以拟议,难以形容,难以测度,故曰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欲透此窍,须致虚守静。致虚不极,有未忘也;守静不笃,动未忘也。虚极静笃,得入清净,清净本然,道之消息。渠从事于此,遂得悟入。向在滇南参究的,在岭南见得的,恍然复透其窍。如人远游,虽未得还,明了其家,所归道路,于是走入深山穷谷顺养焉。杜闲客之谈,远假借之徒,却世情之交,自行自止,自歌自咏,优游亟泳,以似凡情消化,离生死苦趣,入大寂定中,大光明藏生灭灭矣,寂灭为乐。休哉!休哉!

  南询录

  一  嘉靖己亥正月二十二日,渠于内江圣水崖前礼师,识透天机自运,不假造作,如人长安大路,机泯神定,是个甚么消息;神泯天定,又是甚么消息。先天《易》未画先玄旨,后天《易》有画后作用,宇宙内皆神为之主持,机为之运用,造化工巧,生生不已。有生即有灭,非究竟法门,且如何即是。

  二

  有僧授六祖《坛经》,渠潜心玩究,颇得消息。又得道川禅师拈颂《金刚经义》,有开悟,入青城山,得《中峰广录》、《黄襞心要》,参究玄微。是时,渠耳边常有报将然事,形声俱泯,询诸玉峰。玉峰云:“你修行,被鬼神觑破。又于人来参访,预先知之,此是修行落静境。”渠过灌县,刘内官接去山中供养。一夜内,相梦一黑汉打他云:“只好学小法,如何学我这个大道理?”吃捧痛哮,起告渠;次早与语前义,遂不知渠。小根之人,信难担荷。住锡中皇观,出入望云庄。

  三

  渠自参师以来,再无第二念。终日终夜,只有这件事,只在捱罗这些子,渐渐开豁,觉得阳明良知,了不得生死;又觉人生都在情量中,学者工夫,未超情外,不得解脱。此外,另有好消息,拟议不得的。拟议不得的,言思路绝,诸佛所证无上妙道也。

  四

  良知,神明之觉也。有生灭,纵能透彻,只与造化同运并行,不能出造化之外。

  五

  与周松崖相遇云南,泛舟海岛,同宿太华寺。丁未二月,抵楚雄,府主谢凤山游鸡足山。李中溪,大理人,管带。渠于三塔寺。渠思性命甚重,非拖泥带水可以成就,往告中溪,落发出家。溪甚喜,出文银五两,造三衣与渠落发。与玉峰书云:“太湖落发,一佛出世。”戊申三月十日也。渠先号太湖。

  六

  返楚雄,玉峰出府,同榻数宵。抵广通县,杨秀才延至家供养。玉峰修书,邀回南安,辞甚哀切。居马祖寺,默会相外消息。下云南省城,一僧向渠说,向前李老公说你火性未除,予岂不知,但有意要除,就是二乘,除粪之道,空王库内,无如是刀,参玄悟道,不是小小作用能凑泊者,故曰:“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

  七

  己酉、至贵州。渠向日在云南,闻人说,摘花供佛也,无罪,也无福。有省,自后一草一木,皆不妄折。闻人说,一芥一粒,皆是生灵。有省,自后片菜勺水,皆不妄用。每出化缘,虽一撮米亦知感激;不布施的,亦不嗔恨。恒自讼曰:“干自家事,带累十方施主,委的难消。”落甘泉寺,渠病疟方愈,被强僧智宾打,遇张一山讲“上知与下愚不移”,渠曰:“人皆可以为尧舜,岂有不能移之理?故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举乌获之任,是亦乌获而已矣。我固有之,非由外铄,非不能移,是不移也。(”)一山邀去庵堂过夏。庚戌春,登南岳衡山,过慈化寺避暑,往江西安福县,落东山塔。塔僧涵溶问渠何之?渠曰:“往见东廓。”溶曰:“彼太宰辅,道望尊,你是个游方和尚,安得轻于进谒?”  八

  人有问刘狮泉:为学,人死了,何归?狮曰:“归太虚。”又问:“不学,人死了,何归?”狮曰:“归太虚。”询诸渠。渠曰:“学,人不敢妄为,死归太虚;不学,人无所不为,死亦归太虚,何不效他无所不为,同归太虚,岂不便宜!”

  九

  抵青阳山,遇程融山,闽县人,署青阳学事。是晚寻向寺中作礼云,适间肉眼不识,因问从来。渠曰:“从邹东廓游九华山。”融欣欣曰:“此时讲学,人不情,不可从其讲学。”渠曰:“孔夫子亦不足学乎?”融问孔子之学。渠曰:“孔子之学,一贯是宗旨,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寒则穿衣,饥则吃饭,可睡则睡,可起则起,是他行持如此行持,自无意、必、固、我之私。无意、必、固、我之私,就是鸢飞鱼跃妙机,就是维天之命,于穆不已,而成四时之造化,故曰:知智者,亦行其所无事,则其智亦大矣。廓翁把渠送付周都峰,邀回太平县紫云庵同过岁。

  一O

  辛亥二月,至杭州。过南京,住锡鹫峰寺,往栖霞寺参云谷。渠问谷:“兀兀一床枕,终朝去大眠。不是世间法,不是祖师禅。在老和尚分上唤作甚么?”复鹫峰寺堂主古林,另有静室,使渠怡旷情怀,有问“莫我知”义。渠曰:“这个是孔子扫踪绝迹话,子贡领会不得,曰何为莫知子,却走踪迹上去了,孔子只得就他可知答。”又问“予欲无言”。渠曰:“这些子事是说不得的,若落言诠,就堕见识中去了。四时行,百物生,是第二义,是说得的,非无言玄旨。”又问“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渠曰:“圣人之学,心学也。心体本来无一物,所以说,他说私意萌,说一觉便消除,是外道绝情事,非圣人心学妙机。”

  一一

  心斋格物是权乘,阳明良知是神明。水穷山尽,那著子便悬绝在。

  一二

  壬子二月,之泰州北山寺,时有三人问渠:“长老何处人?”渠曰:“四川。”“你问那里去?”渠曰:“往安丰场泉。”“你往安丰场做甚么?”渠曰:“我去安丰场,寻访王东崖。”彼曰:“你莫是寄书与东崖?”渠曰:“是。”三人遂与作礼。此日起会讲学,陆续来者知是与东崖书的和尚,咸加礼貌坐下末席,再会坐上末席,三会坐上中席。是会也,四众俱集,虽衙门书手,街上卖钱、卖酒、脚子之徒皆与席听讲,乡之耆旧,率子弟雅观云集,王心斋之风,犹存如此。

  一三

  因王东崖指引,问湖州府武康县天池山礼月泉。月泉云:“第二机即第一机。”又云:“知此一机则无第一第二。”蟊贼消息甚严,做和尚难于出入。癸丑重午后一日,养发崇德县天清宫朱见阳书楼。渠自戊申三月落发,每每梦梳头,每梦吃肉。既禁发则不复梦梳头,既吃酒肉则不复梦吃肉,神明之昭然,信可畏惮。开酒荤则在宁国府泾县,是夜梦人与鸡肉吃,齿尽酸禁,腹中甚不堪。明日至泾寺,僧杀鸡煮酒相待,不觉了满口牙齿果酸禁难堪。忽觉前梦则不安,强勉忍耐,腹中响声,隐隐扰攘,疼痛者数日。此一节,盖为书生之见所惑,亦渠口腹之欲不了,至今惭愧。

  一四

  渠昔落发出家,乡人嗟怨。赵大洲说是他坑了我。大洲躲避嫌疑,说不关他事。渠在家讲圣学时,极穷困。起岩说:“邓太湖饿死小洲。”对曰:“桂湖街饿死了一个邓太湖,也好看。”渠亦曰:“赵大洲坑了一个邓豁渠,也好看。”三教之衰也,天下之人随业漂流,沉沦汩没,如鱼在沼中,生于斯,死于斯,能跃龙门者有几?多端作孽,甘受轮回,波挈一生,不得安乐。此所以古人道舍其路而不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

  一五

  月泉赞:采芝白云谷,邂逅藏冉翁。手携紫筇杖,来自峨嵋东。谓昔楞伽顶,失脚沉海中。茫茫不知返,日月如转蓬。掷却丹霞笔,不卧维摩宫。穷心鸡足岩,了法知所宗。再新拈花旨,一笑宇宙空。浩劫入弹指,谁始谁为终。筹添海屋满,聊记云水踪。

  一六

  讲圣学的,少上一著,所以个个没结果。阳明透神机,故有良知之学。此是后天生灭法,未到究竟处,还可以思议。故曰:“但有名言,都无实义。”曰:“不离日用常性内,直造先天未画前。”落渐次,不免沾带,如何了得?藕丝挂断盐船,使他不得解脱。二乘在情念上做工夫,以求干净。这此(些)求做,便是情念,便不是净。安得情尽,反障妙明真心。本来面目,不思善,不思恶,×么时候,思虑未起,鬼神莫知,生死不相关之地也。至于作用一切善恶,都莫思量,自然得入清静心体,湛然常寂,妙用恒沙,此便是转大法轮了。鬼神觑不破之机,学人信受不及,透不得这个机关,都说理由顿悟,事由渐修,是由李家路欲到张家屋里去一般。经云:“一人发真归元,十方虚空,皆尽消殒。”良有旨哉!邂逅张本静。一书生以人伦责备。本静曰:“这个秀才旧套子,你莫向他说,等他笑你没见识。”

  一七  乾坤分两仪之理,坎离含二气之华。金木成颠倒之义,铅汞妙交媾之神。龙虎谐会合之意,戊己结两家之好。复后当一爻之动,屯蒙按火候之节。符火应周天之数,进退妙温养之功。顺则生成,逆则丹成,此神仙之术,可以长生,与天地同悠久,未能超出天地之外,上智人根不屑为也。

  一八

  泛舟钱唐,抵兰溪,寓陈次峰,登严子陵钓台,歌万事无心一钓竿,功名原自不相关。当时谬识刘文叔,匿得虚名满世间。若有想见其人嚣嚣然青宵之上。甲寅春,过绍兴,居阳明祠堂,探得阳明消息,已见大意,故能洒手逍遥而无拘束。游阳明洞,见盛迹荒废,阳明之徒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狗者也。求不为名教中罪人不可得。  一九

  学阳明不成,纵恣而无廉耻;学心斋不成,狂荡而无藉赖。

  二O

  蟊贼猖獗,势不可住。出天池,与唐一庵求路费,适张石坪赠银五两,得趋宣城。与贡受轩讲究,不曾研极到不造作处,于性命关犹隔许远。乙丑,渠在南塘山中,有人自受轩处来,诵其言,犹夫昔也有言王东崖倡学南京,说学问有为的不是。渠曰:有为的不是,何者?即是人。曰:我当时不知如此问他,学问究竟到性宗上,有为的固不是,无为的亦不是。张冰崖访王东崖,崖问道理是有的、是无的?冰崖不能决。崖厉声曰:是无的。彼归诵之渠。渠曰:是不落有无的。

  二一  无者,有之根本;有者,无之枝叶,均不是超然独存,真元玄妙之理。  二二  丙辰年,过广西八八岭,徭人出没可怖,强步至岭下,饥饿劳苦之极。跌仆数次,恍惚不能前进,跌坐石上,闭目休歇,情念净尽,生死利害,都顾不得。当此时,清静宝光,分明出现,曾所未见;曾未有的消息,曾未有的光景,非言语可以形容。此是渠饥饿劳苦之极,逼出父母未生前面目来。渠功行未圆,涵养未至,参究未透,尘劳未释,故不得解脱,知前在云南悟的是相外消息,今在岭南见的是相外光景。  二三

  复兴安,与钟横江究明前事。横江曰:“鲁人猎较,孔子亦猎较。”渠曰:“当此时,孔子若知己是圣,知猎人是凡,就有人我如何同去打猎,合是他与猎人一般妥贴,才无人我赤洒洒,无可把才与猎人同去打猎,且道孔、猎同一机也。猎人合一终凡夫?孔子何以成了圣人?”横江曰:“孔子知。”渠喜而歌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空空如也。”横江曰:“都相你,只了自己,葛天氏之民也,无怀氏之民也。天下太平,剖斗折衡,而民不争,又有何事可以修理也?你看得天下太重了。你肯去性命上研究,才见空生大觉中,如海一沤发,你若执定秀才旧套子,则为格式拘禁,是谓肉眼众生。”

  二四

  尧舜事业,自尧舜视之,如一点浮云过太虚。尧舜之所轻,众人之所重也。更不去尧舜所重处寻觅,譬如苍蝇钻窗,何时得出三界,终须败坏性命事,谓之向上机缘,非拖泥带水可得成就。如今就做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如唐虞熙熙皋皋也,只是下的一坪好棋子;桀纣之世也,只是下坏了一坪丑棋子,终须卒也灭,车也灭,将军亦灭。故曰往古递成,千觉梦中原都付一坪棋。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离一切相,即名诸佛。一日,闻酒店弹唱。横江曰:“最能移夺人心志。”渠曰:“世情中人闻,所以助欲道人得闻,皆足以养心。弹唱虽时俗之音,清韵悠洋,与琴瑟无异。个人兴起不同,故曰琵琶箜篌,皆有妙音。如我按指海印发光尔,才动心,尘劳先起。”

  二五

  江问合用工夫。渠曰:“一切放下。”江曰:“只这的。”渠曰:“不这的,便是求解脱。”江曰:“莫不落顽空。”渠叫江,江应。渠曰:“你几曾顽空,叫着即应,伶伶俐俐,天聪明之尽也。”渠向江云:“但有造作,便是学问。性命上无学问。但犯思量,便是人欲。性命自会透脱宗下明白,当下便了性命,是个玄门以神为性,气为命,便落第二义,便在血气上做去了,便在游魂上做去了。纵做得长生不死,也只得守其尸耳;纵做得神通变化,也只是精灵之术,于性命迥不相干。神有聚散,性无聚散;气有生灭,命不生灭。

  二六

  之全州,因谢月川见陈虚峰,留书房夜话。渠问虚峰日用工夫。虚峰曰:“我没工夫用得。”渠曰:“任等则与常人情状是一般。他吃饭,你也吃饭。他睡觉,你也睡觉,便无分别去也。”虚峰曰:“我与他睡得不同。”渠曰:“任等便是有我,必是你与他,是一般吃饭,是一般睡觉,便是泯然无复可见之迹,便是藏身处,没踪迹。没踪迹处,不藏身。如是机轴,自然虚而灵,寂而妙。”  二七  学得与常情,是一般吃饭,一般睡觉,如痴如呆,才是好消息。

  二八

  西山强渠还乡。渠曰:“舜生于诸冯。迁于负夏,卒于鸣条,亦可以说他不还乡乎?周濂溪,道州人,终九江。朱文公,建安人,居徽州。苟世情不了,皆有怀土之思。我出家人,一瓢云水,性命为重。反观世间,犹如梦中,既能醒悟,岂肯复去做梦?束芦无实,终不免为寒灰;不思超脱,必定堕落。马援,武人也,上不肯死于儿女子之手。大丈夫担当性命,在二界外作活计,宇宙亦转舍耳,又有何乡之可居,而必欲归之也!”

  二九

  时有善子平数者,推渠造化这几年不利,幸得丙火焚甲木旺气。渠曰:“我任有生的,子平算得人测度得,祸福加得,造化播弄得;我那无生的,子平算不得,人测度不得,祸福加不得,五行播弄不得。”

  三O

  丁巳年,登岳阳楼,游吕仙亭,泛舟洞庭。四月四日,抵武陵。曩寓云南,有“一筇直渡武陵津,游遍巴山十二春”句。十二年后果抵武陵,参道林于万点桃花村落中。道林胸次,与青天白日一般。其学以慎独为宗,工夫在几上。干,渠曰:“须在诚无为理会,才是几先之学。诚则神,神则几自妙。研几落第二义,堕善恶上去了,总是体认天理之流弊。道翁受了甘泉体认毒,毕竟变化不得,不能见道。道翁临终曰:“我说死容易,那个晓得死这么难。”翁可谓安命矣。不能造命。安命有生有死,造命无生无死。

  三一

  岁尽,过酆州龙潭寺,华阳王府生于瑞启,与王延与语、与仆、与舍、与田地,安渠徒众上。荆南徐东溪于舍前建庭房三间,为又憩之所。渠云游湖海,多得高人贵客扶持,无小人之害,得以专心致志这件事,鬼神默佑之恩也,岂偶然哉!

  三二

  渠之学,谓之火里生莲,只主见性,不拘戒律;与人无别,而有主宰;风波之内,可以泊岸。此理本自昭卓,领荷不易,神明默契,不假工夫,无事而心自静。心静而神明自清,而机自活,人悟自妙;悟妙而道可证矣。

  三三

  与刘洞衡话于龙潭。方丈叙及孔子五十而学《易》。衡曰:“我们如今讲究的,就是《易》。孔子学学这个,若去“有过”、“无过”上观孔子,便不是圣人;大机大化大运用的妙义,便不是圣人之学。

  三四  己未三月,到荆州,与张太和共谈半晌,如在清凉树下打坐。和曰:“我在京师,风尘难过,故又告病回家。”渠曰:“你好见得有风尘?”和曰:“我还见得有风尘。”又曰:“如今还有许多烦恼。”渠曰:“分别烦恼菩提,却世情不能混合。不惟被烦恼打搅,亦被菩提打搅。”如此学解,非了义法门。此学以见性为宗,烦恼菩提俱皆分外。

  三五

  复酆州正庵主人曰:“儒家论性,总归于善。佛论性上原无善恶,此所谓最上乘之教,免得生死。”有言儒家在事上磨练。渠曰:“说个磨练,就有个事,有个理,有个磨练的人,生出许多烦恼,不惟被事障碍,且被理障。欲事理无碍,须要晓得就是理欲透向上机缘,须要晓得理上原无事。”  三六

  或曰:“以坚性为宗。有此宗旨而已,情欲宛然如云中日,波中水,本色不得呈露,如何得以见性?”渠曰:“性宗之学,如彼岸有殿阁,八宝玲珑,迥出寻常。我原是那里头人,不知何时误到此岸来了。投宿人家臭秽不堪。忽有长者,指我彼岸。八宝庄严处,是我家当。我未曾见,今得见之。一心只要往那里去,此岸臭秽,安能羁绊哉?”

  三七  凡有作则有意,有意则有情,有情则有流转;无作则无意,无意则无情,无情则无流转。

  三八  江西慈化寺僧守约寄书,有“省力处即得力处”句。又云:“以见性为宗,一切拚下,则心虚理得”。此是修到透关的,更无别法可息轮回生死。如别有法,则不能与本分相应,奚能开示悟人佛之知见?

  三九

  执知见为实有,此众生知见。达知见无实性,此佛知见也。

  四O

  专去烦恼,垢尽理明,此小乘教烦恼即是菩提。事理混融,此大乘教。只主见性,烦恼菩提俱皆分外,此上乘教。上乘之学,专透性命,玄元之一窍,不在神机上干,不在事情好与不好上干。  四一

  自宋以来,学孔子的流落情念,学老子的流落法术,学佛的流落空寂。宋儒之学行于世,孔子之教衰;平叔之学行于世,老子之教衰;神秀之学行于世,古佛之教衰。

  四二

  一日往探叶品山,论及睡着不做梦的时候,此是没沾带去处。言思路绝,烟火泯灭,五丁不能致力,六贼不能窥测,是谓上机缘。玄之又玄,这个玄机,彻上彻下,所谓神光独耀,万古徽猷,包含宇宙,照彻今古,天地有坏,渠则不坏,诸佛之妙心,众生之命脉也。

  四三  上乘觑破性命机关,有情无情,皆所不论,直造佛祖门庭,小乘大乘,皆不屑为,此乃教外别传,没能所、绝踪迹,超于言语想相之外者也。至哉玄机,妙哉秘义!今之学者,有个道理,有个学的。人人与理为二,则堕两边之见,又有一等,以世事另作世事,以学问另作学问。干世事时,黾勉从事,忘了学问;干工夫时,沉潜理趣,违误事为。古之人,勤事者,莫如禹。必待水上平然后学,则八年在外,皆苦趣也;当事变者,莫如周公。谓公必待流言止然后学,则三年居东,皆尤危也。心迹之判久矣,虽久于学问者,未能混融心迹为一,纵横无碍,其弊安在哉?

  四四

  人在众生之中,智巧固优,苟不知学,比众人犹苦。何贵于智?学者于众人之中,知学固忧,苟不了道,比众人犹苦,何贵于学?天机在人,分分明明,停停当当,活泼、圆融、透彻。当动时自动,当止时自止,加不得一毫人力安排布置。凡人动静语默,干好干不好是他。其所以生天、生地、生人、生物,春夏秋冬,风云雷雨,飞潜动植,皆是他在变化。百姓日用,用此也;率性,率此也。此是后天道,若堕其中,即有生灭,难免轮回,纵虽晓得向上事,难以透入。

  四五

  但动念即属境界,有善有恶,与无善无恶面目,另是一样。凡圣消息,于是乎分矣。超出动静语默者,无善无恶妙机也。才有著,不拘好歹,俱落境界,而非本来面目。不露面目时,是个甚么模样,说似一物,即不中。有著的,是有心知识;不著的,是无心知识。

  四六  如今眼前这些人,一往一来,动作的都是本色,不曾加添一毫意思安排,我们参及究到这等去处,才得妥帖。久久心法双泯,就与亦子一般,浑无挂碍。到此地位,日新又新,火然泉达之机,自有不可遏。到头消息,岂易言哉!

  四七

  当机拂逆时,不容不怒。当感伤时,不容不哀。文王之赫怒,孔子哭之恸,皆发而中节,天机不容自己也。学者不达孔文这一窍。当怒而怒,谓之动客气;强执而不怒,谓之有涵养。与文之帝则,孔之从心,大不侔矣。

  四八  夜间梦幻,是游魂把识神到处引将去了,曾所未见境象见之,曾所未到处到之,与日间情念,同一妄机之展转也,均谓之幻。幻也者,从无中生有,从无中而灭,本非真实,何足系念?一切情念,依机而起。机依神,神假真心妙明,无端变态,生生不已,透妙明真心,寂灭现前一切,生灭自然,潜消默化,虽自己亦不得,二与其机之神也。

  四九

  学问不的当人,每谈世事,却有滋味,有情趣,一句延一句,一事延一事,不觉漂流去了。学问的当人,非不谈世事,其心淡然,无欲无情,一句两句,三四五句,就没有说的,不相这等人,做不得主,以致葛藤不断。有等做工夫的与不曾忘见的,于世事亦少谈论,有物在心,学问亦未的当,于世事无情,于道理有情,均不是忘机之流也。

  五0  见道之人,游戏三昧,一切情念不能系;苟非其人,举心动念,皆是无明障碍本性。见道之人,悔过也好,收敛精神,保合太和,元气不悔也好,放荡形骸之外,心旷神怡;苟非其人,悔则堕外道,不悔则惰世情。

  五一

  学问以同流合污为混俗,以肆情徇物为率真。与其同也,不如立己于峻;与其党也,不如踽踽凉凉。和而不同,群而不党,非学问明白脚跟稳当者,不能终日乾乾,夕惕若无咎者,学者不可容易撒手。

  五二

  书生泥于旧见,谓佛自私自利,不如他圣人万物一体。佛者,妙觉也,乃大智之别名。世界在大觉理中大海之一浮沤也,皆幻化。自佛视之,时藐然其至微也,故其立教,以出世为宗。儒者在一浮沤中,尚且钻研不出,敢望其领是道乎?苟非超群逸格之才,不足以担当此道,古今罕有其人,岂可责备书生辈!书生且不可,况其全真之徒欤,况时流之禅欤!  五三

  讲圣学的,脱不得秀才旧套子。虽说情顺万事而无情,终是有沾带,饶他极聪明,会修为止,透视前的向上事,实难悟入。

  五四

  情顺万事而无情,即物来顺应义,不如在廓然大公上理会。在廓然大公上理会,更不如内外两忘。

  五五

  事上穷究理,理则难明;理上穷究事,事则易明。事理双泯,穷究个甚么?此处难得明白事理双泯,就是向上事。常应常静,常静常应,是动静中事。机动念动,机止念止。有念有情,非解脱之门。盈虚消息之机,未有顷刻之停止。难以言非定,非涅盘耳;非涅盘,非安乐;非安乐,非究竟。

  五六  有等干良知的,以复好境为致知之功,虽未造作,有心求好,岂能脱然无累!

  五七

  不虑而知,无知之知也。不学而能,无能之能也。知之与能,皆属神机,非超然独存玄妙之理。

  五八  此时讲圣学的,皆以分别是非善恶的是良知,不分别是非的是知识,运用是非善恶之中者、良知也,夫人所不能自与也。分别是非善恶者、知识也,夫人能与之也。良知、知识之别,学问之真假所系,可不慎欤!

  五九

  学问在情念理会,则有拟议之病。在机括上理会,止透盈虚消息之理。在大寂定中理会,斯入光明藏。寂而常照,照而常寂,是谓无上秘密;妙法门,是无生法忍。  六0

  一切妄心,原非本性。旋起旋灭,不能防碍。世情中人,只知有妄,不知有真,是谓认贼为子。学问中人,必欲去妄,以复天真,是谓以贼赶贼。除了妄心都是道,超于真妄是谓学。

  六一

  世人不能归根复命,只为舍不得。舍不得,放不下;放不下,成不得。故曰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只以贪著而不证得,相逢尽道休官去林下,何曾见一人舍不得?

  六二  一切拚下,身心安静则气清,气清则精神翕。翕则灵,灵则彻;彻则可以透本元,而大化之功成矣。  六三

  邓庆素有颍悟,曰:“你们讲的这个,我也省得。”问如何谓之妄心。渠曰:“不当想的想,不当为的为,一切世情皆妄心。”如何谓之真心。渠曰:“当想而想,当为而为,一切有理的皆真心。”曰:饥来吃饭倦来眠,可是工夫否?渠曰:“率性。率性就是工夫。”渠一日阅《南询录》秘义。庆侍曰:“这个书都在说这个道理。这个道理明白,这个书也不消要得他。”一日,渠问庆。庆曰:“你问我是妄心,我答你是真心。你问我有心,有心是妄;我答你无心,无心是真。”渠一日命庆言学。庆曰:“不要说。”适庆收拾卧具,渠又问。庆曰:“我这等收拾卧具,就是鹘里鹘突做,就是不识不知,顺帝之则;不要时常把来说。”  六四  要得超凡入圣,必须一切放下。有心放下,就放不下。饥来吃饭倦来眠,行所无事,不求放下,心自放下,一切放下。不拘有事无事,则身安;安则虚而灵,寂而妙,自然超凡入圣。超凡入圣之诀,只要过得凡情这几道关,一切世情与一切学问,皆凡情也。如此凡情,都是心性上原没有的,一者见境生心,境灭心灭,如水上波、天上云,有他不见为害,无他不见有加。盖以波之与云,原非水与天之所有也。此是世情上的一道关。这道关,古今学者,都打不过。由是有一切学问,一等去了不好的,认著好的,此是善恶上干工夫者,此是一道关;一等好不好俱不认。认著所以干好干不好的,是甚么在干,此是认知识作良知者,又是一道关,一等认不识不知、自然而然的,此是认识神作元明照者,又是一道关。以上数种皆凡情,过得凡情这道关,即入圣化。且道这几道关如何过得去?咄,路远夜长难把火,大家吹灭暗中行。

  六五

  有心做出来的,是有心知识;无心做出来的,是无心知识。做得不好的,是不好妄心;做得好的,是好妄心。除却此,那个是道人本色?  六六

  庆曰:“睡着不做梦时候,既无一物,何以鹘鹘突突不明彻?”渠曰:“血气障蔽,所以鹘鹘突突不明彻。一切放下,食欲渐消,血气渐渐清。血气清,所谓无一物的,才得明彻。睡着的是浊气,做梦的是幻情,气清情尽,不打瞌睡,亦无梦幻。”

  六七

  此时学者,多在妄心上做工夫,谓除了妄心,都是道。不知妄心皆见境而生,境灭心灭。古人谓一切如镜中影,皆幻有。愚人不知,必欲远离;惟其远离,辗转成有。又谓以幻心灭幻尘。幻尘虽灭,幻心不灭;幻心虽灭,灭幻不灭;灭幻虽灭,灭灭不灭。或有通此一窍,又落有无。谓行所无事是率性,率性就是圣人。又谓现前昭昭灵灵的,就是鸿蒙混混沌沌的。又谓第二义,就是第一义。又谓后天就是先天,曰行,曰率,曰义,皆可名言。有名言,皆落相;有相皆物也。今之学者,只透得率性之谓道,透不得天命之谓性,此所以不能超脱凡情,个个都是害病死,个个没结果。

  六八

  一日,同秦忠卿往馆,访友忠,说干好的也是心,干不好的也是心。渠曰:“如此说心,是个不好的。”或曰:“习于善则善,习于恶则恶。”渠曰:“如此说心,是个习成的,良知岂用安排得!此物由来自浑成,如是会去还较一线。这一线,便隔万里。”

  六九

  庆问学人,一江清水,浅处可以见彻底,深处不能见彻底,何谓也?学人不能答,询渠。渠曰:“眼之明,有限量。”学人譬诸火。渠曰:“火之明,亦有限量;日月之明,亦有限量,囿于形也。有个没限量的,不囿于形、超于神明之外,是谓元明,照破三千大千恒河沙世界。

  七0

  一切妄心皆幽暗,崖前鬼魅隐不发,是谓引鬼入宅,照破烦恼;是弄鬼眼睛,但有造作,皆鬼家活计。幽暗中亦增幽暗,安能透向上?既知向上,大光明藏大受用,安肯栖栖?凡情世界,受此魔昧之扰,只恐识趣情深,不能一时便得解脱,只当于妄心内了此妄心,是谓就鬼打鬼,一番情尽,一番清虚。只此清虚,便是大光明藏消息,一一情重,一一清虚;只此清虚,便是大光明藏渐次。

  七一  邓庆回酆州,未及三月而返,不顾为学。渠曰:“鄙哉!”叱曰:“世情断丧人,太煞容易。”化甫曰:“千古圣人命脉,岂是这等人承受!”不久,化甫亦退席。渠曰:“世情断丧人,太煞容易。”

  七二  一日,坐楚倥茅亭,闻鸡啼,得入清净虚澄,一切尘劳,若浮云在太虚,不相防碍。次早,闻犬吠,又入清净,湛然澄沏,无有半点尘劳。此渠悟入大光明藏消息也。

  七三  先天者,天地之先也。天地之先,更有何物?无物,更有何事?后天者,天地之后也。天地之后,始有物。有物始有事,有事中无事,有物中无物,便是透先天妙诀。

  七四  今之人不曰起念,而曰起心;不曰有情,而曰有心。盖以念之与情,虽皆幻,妄缘机而有,机缘神而有,神藉元明真心而有,故有所谓心好心不好,性善性不善,种种之见不同也。神随机转,机随情念转,情念有善有恶,神机可以为善为恶,皆幻化也。元明真心是转移不得的,情念不能及,神机不能入。故曰:“炳焕灵明,超然而独存,与神机迥不相干。”故神机有生灭,元明真心无生灭也。惟神也,藉赖元明,故有不可测之妙机,缘神而生,故活泼泼地。至若元明真心,普照恒沙国土,广鉴一切,有情可以知蝼蚁之声,可以知两点之数,可以知草木痛痒,日月照不到处能照之,神明察不到处能察之,神机功德可思议,元明功德不可思议,是谓大明,是谓大神,是谓无上,是谓无等等是。故照可以言心,寂可以言性,不可以言命。命也者,玄之又玄也。

  七五

  凡有造作,有思辨,有戒治,有持守,有打点,有考究,有为之学教也。初机谓之修道,行则行,止则止,睡则睡,起则起,不识不知,无修无证,日用常行之事,鸢飞鱼跃之机,无为之学教也。儒者谓之率性,大寂灭海,大光明藏,超于言语思想之外,不在人情事变之中,难以形容,难以测度,不属血气,不落有无,不堕生灭,是谓向上事,是谓最上乘,一名“性”、名“命”。教脒,有心是欲,有欲不能入道。道无意,无意则虚静;虚静则灵明,灵明则可透性命之窍。

  七六

  今之书生志于富贵而已,中间有窃道学之名、而贪谋富贵者,跖之徒也。或有假富贵,而行好事,存好心,说好话,干好事,尽忠报国,接引贤人,谓之志于功名;似也,谓之志于道德则未,谓之德;似也,谓之妙道则未,妙道与富贵功名,大不相侔,假富贵未能忌富贵也,志功名未能忌功名也,未忘欲也。欲者,理之友,故曰妙道则未。

  七七

  天下极尊荣者美官,妨误人者亦是这美官;人情极好爱者美色,断丧人者亦是这美色,打得过这两道关,方名大丈夫。  七八

  修养的,脱不得精气神;修行的,脱不得情念;讲学的,脱不得事变,皆随后天烟火幻相,难免生死,故其流弊也。玄门中人,夸己所长;禅门中人,忌人所长;儒门中人,有含容、能抚字、蔼然理义之风,只是他系累多,不能透向上事,若海中维伸出头来,拔不出身来,都是上不得岸的。与他人处,亦能妨误。佛家以明觉为迷昧,儒家以明觉为自然;佛所忌,儒所珍也。所谓本觉妙明,模糊不透,安能脱去凡胎,超入圣化之中?

  七九

  真精妙明,本觉圆净,非留生死,及诸尘垢,乃至虚空,皆因妄想之所生起,此言性命真窍,原是无一物的。今欲透上去,必须空其所有,干干净净,无纤毫沾带,故曰心空及第归。

  八0

  心、肝、脾、肺、肾,五脏之名也。今之人,皆指肉团之心为心,其中一点空虚,曰神明之舍。以六尘缘影、昭昭灵灵者为心,犹为认贼为子,况以脏腑为心乎?学者不知心,不知性,不知命矣,其何以脱凡情,离色身,超入圣化?  八一

  儒者之学,变化气质而已;全真之学,调养血气而已;禅那之学,种下善根而已,既非超群逸格之才,又无明师指点,执定寻常伎俩,无过人颍悟,终亦必亡而已矣。

  八二

  学到日用不知,不论有过无过,自然有个好消息出来。见有过,则知无过好;见无过,则知有过不好。好不好,皆迷境也;反不如百姓日用妥帖。尧之安安,孔子之申申夭夭,才是乐,才是学。邵尧夫浑是个弄精魂的人,白沙打住吟风弄月船,阳明且向樽前学楚狂等意,与尧夫同,不得与尧孔同。除了他这些好意思,才得安安申申,才与百姓一般妥帖,才是道人本色。学百姓学孔子。百姓是今之庄家汉,一名上老。他是全然不弄机巧的人。

  八三

  古人论学,只说夫妇之愚与知。又只说百姓日用,及其至也,说圣人中间许多贤才智巧之士,都说不著他。百姓是学得圣人的,贤智是学不得圣人的。百姓日损,贤智日益;百姓是个老实的,贤智是弄机巧的。一个老实,就是有些机巧,便不是。

  八四

  孔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才是一个真百姓。学得一个真百姓,才是一个真学者,才是不失赤子之心,无怀氏之民也,葛天氏之民也,此之谓大人。

  八五

  道学之倡,已千百年,中间能有几个人学得成个孔夫子?其弊也,所宗者孔子,所学者朱子,视“一贯”之旨,如天之高,不可阶而升也。不知百姓皆一贯也。孔子示人以一据可画者言之也,指天机而言也,更有画不出来的,机缄不露,才是到家。

  八六

  程子动亦定,静亦定,作定性论。白沙曰:“定性岂能忌外物,寂而常照者性也,未尝不定?程子认识神作性,古今不达向上一窍,皆认识神为性也者,不落有无者也,而于何处加定之之功?此程子之学,所以不得到家,虽造到廓然大公,还有个公在;物来顺应,还见得有物在,岂能忌外物?所以致学者,不知本心,而有求心之弊。照而常寂者心也,曰寂则无查考,却于何处求之?是认念作心,认意作心,深造者认神作心,认机作心,故有曰神明之舍,有曰方寸之间,种种方所言心,妄上加妄,终无了期也。本等是一江清水,被这迷人搅起波来,故曰依旧落迷途。”

  八七  水原无波,谓波非水,不可也。镜原无像,谓像非镜,不可也。执波为水,迷失本净;执像为镜,迷失本明。波尽水净,澄然湛寂;像尽镜净,朗然虚明。

  八八

  潜鱼水底传心诀,栖鸟枝头说道真。此非上下察乎?程子赞曰:“活泼泼地,宜致思表天机之动荡也。”或曰:“无机之前,非太始乎?太始之始,非太玄乎?”渠曰:“太始之玄,是谓真玄;太玄之始,是谓无始。无始也者,无生之藏也;真玄也者,玄元之天也。无生之藏,是谓大定;玄元之天,是谓大还。是定也与是还也,无鱼之潜也。无鱼之潜,将何传焉?无鸟之栖也。无鸟之栖,将何说焉?无可传者,是谓本心;无可说者,是谓妙道。得本心者,谓之得诀;归妙道者,谓之归真。此诀之外,非真决;此真之外,非玄真。由是而究焉,可以知性命之旨矣!

  八九  阳明诗教:“却邻扰扰周公梦,未及惺惺陋巷贫。”讽孔子:“一窍谁将混沌开,千年样子道州来。”讽周子:“影响尚疑朱仲晦,支离休作郑康成。”讽朱子。  九0

  阳明诗教:“但致良知成德业”,乱草草事。“只是良知更莫疑”,拨草寻牛事。“直造先天未画前”,望见白牛事。咦,他的这条件,犯人苗稼,管取收拾不彻。

  九一

  恶动之念,咎也。知其为咎,则终日动而无恶。喜静之念,咎也。知其为咎,则终日静而无喜。无恶则动亦定,故终日动而自不觉其动也。无喜则静亦定,故终日静而不觉其静也。是谓动而无动,动可静矣;静而无静,静可动矣。一动一静,无非造化妙机,圆融不滞,某如是,天地亦如是。上下与天地同流,岂曰次补之哉!  九二

  有问学人:“那个是汝的妄心?”人曰:“汝问我的是妄心。”又问:“除了妄心,那个是汝的?”人不能答,问渠。渠曰:“除了妄心,是汝的。”人又问:“那个是汝的真心?”人曰:“我答汝的,是真心。”问:“除了真心,那个是汝的?”人不能答,问渠。渠曰:“除了真心,是汝的。”

  九三

  古之学者,登了彼岸,才渡此岸人。今之学者,尚在此岸,船也不曾寻见,便要渡人过河,皆是狂心未歇。故曰人之患在好为人师。古之学者,未登彼岸也,如驾一叶之舟,过东洋大海,洪涛巨浪中,望见彼岸不得到,危疑生死之际,有甚闲心肠去寻起人来度脱。

  九四

  太上忘言之道,神不得而与,化不得而入,况精气乎!精气不得而与,况形之相禅乎!是故不能忘形,非大化之道;不能忘精气神,非超生之诀,谓其有也,不有则无,皆非太上忘言之道。

  九五

  虚则入道之门,致静之要也。致虚存虚,犹未离有;守静存静,犹陷于动。致虚不极,有未忘也;守静不笃,动未忘也。事情扰扰,安能致虚?不虚,安能致静?不静,安能清净?

  九六

  上仙之学,谓精神凝定,纵能与天地同其悠久,终须败坏,故舍之而不炼养。昧者谓其荒唐,无有下落。不知精神之外有个大觉海,汪洋澄澈,无有边表,反观神明功化,如游月宫而观萤光一也。清净一窍,乃大觉还消息,忘得神机,即透此窍。脱胎换骨,实在于此。

  九七

  官安吾曰:“众人之欲,自尧、舜为之,皆天理之流行。尧、舜之天理,自众人为之,皆人欲之横肆。”渠曰:“尧、舜在三界外安身,三界内游戏,饮食男女,皆妙有也。众人在三界内安身,不知有三界外玄旨,饮食男女皆纵情也。学者见解在天地万物外,运用在天地万物内,未超数量,有而难化。渠寄身在天地万物内,作用在天地万物外,超于数量,大而能化。

  九八

  俗种凡胎,根深蒂固,苟不脱胎换骨,是亦世情怀抱,贪求出世玄旨,岂不难哉!  九九  事就是理。有个理,就是烦恼。一切是妄,有个妄,就是烦恼,向止之学也。不管他是理也,不管他妄,只任地等蓦直做去,就是无心道人,行所无事,其智亦大矣。

  一零零

  季文子三思,思之不多,孔子嫌其多。周公之仰思,思之多,孟子不嫌其多。盖以学是不当思思之,其事惑,是其思也;非学周公,是当思思之,其理明,是其思也。是学《南询录》所记渠言如此。渠亦如此,学亦如此也。自透关人视之,谓渠在世界外安身,世界内游戏,一切皆妙有也。未透关人视之,谓渠言在世界外,行在世界内,一切皆纵情也。其所以颠三倒四,世情中颇有操守者,尚不如此,安能免人之无议也?呜呼,以幻修幻,就鬼打鬼,犹未离有,而况其著意如此者哉!  一0一

  渠自赞:质直似宋儒者,风流同晋世人豪,飘逸类唐人诗思,趋向在羲皇之上,以天地万物为刍狗,以形骸容色为土苴,七情六欲听其使令,一颦一笑是其变态,做出来惊天动地,收回去敛迹藏踪。不在于人,不在于天,象帝之先。

  一0二

  学问妙诀,只当在虚上理会。虚则清静,渐入真道。若有心致虚,虚亦难致。一切善恶,都莫思量,致虚之诀。故曰活泼泼而无所思,心之虚也;退怯而无所为,志之弱也。

  一0三

  论孔子者,谓一落画相,后天易也,未超数量,而有终穷;不如老子谷神不死,犹为超绝,安有孔子聪明睿智,不能穷神知化,弗透仙佛玄关者也?盖其立教,只得如此。  一0四

  老子以神立教,致虚极,守静笃,养神之功也。虚则离有,静则离动。致虚忘虚,致之极也;守静忘静,守之笃也。是谓忘精神而超生,不求精气之凝,自无不凝也。可以长生,可以化形,与天地同悠久。后人不通此窍,在精气神上搬算,安炉立鼎,采取黄芽白雪为长生之术。盖未能忘形,安能入神?未能忘神,安能超生?神也者,假元明真心而生,故能通天彻地,不疾而速,不行而至,穿山入石,水不能溺,火不能焚,神通变化,妙不可测。论老子者,谓神有耗散,随机而转,俱非常住真心,而有变灭,不如佛之明心见性,是谓金刚不坏身,安有老子神明洞达犹龙也。不能通佛,关窍超出三界之外也,盖其立教,只在如此。

  一0五

  阳明振古豪杰,孔子之后一人而已。其曰“乾坤是易原非画”,示人以无相玄宗也。曰“心性何形得染尘”,示人以本觉元净也。曰“只是良知更莫疑”,示人以学问关窍也。

  一0六

  学问有教有宗。宗者,宗旨也。别是一条超然直路,与教不相关。由教而入者,便有阶级,何由超悟也?

  一0七  宇宙中一切有形有色皆为五行造化管摄,不得自由。盖以一切皆是五行造化作成,故五行造化得以播弄富贵福泽,困穷拂郁,寿倡夭折,种种不同,皆所以播弄之也,苟于其中欲超出五行造化之外,得大修歇,得大安乐,岂易易哉!

  一0八

  渠三十年前,深惩有身之苦,悯百岁光景不多,炙霜烦恼,无一夕之安。故奋志以求出脱,精神命脉尽属于此,已非一朝一夕之故。性命真窍,一旦豁然,无不了了。今也身在五行造化之中,趣在五行造化之外,但以涵养未至,造诣未深,时候未到,便不得解脱作个自由人,大事未明,如丧考妣。渠岂纵欲偷安放肆而不知检也?习陋未尽,少有一毫顾念,即堕小乘见解。见得有欲,则见得有理。烦恼场中,了无出期,作了一个小人常戚戚,依旧为五行造化管摄,不得自由。君子之坦荡荡也,断号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君子之所为,众人固不识也。

  一0九

  渠自己亥年礼师,良知之学不解,入青城山参禅十年。至戊申,入鸡足山,悟人情事变外,有个拟议妙理。当时不遇明师指点,不能豁然通晓,早登彼岸,由是遍游湖海,寻人印证。癸丑年,抵浙江湖州府天池山,礼月泉,陈鸡足所悟。泉曰:“第二机是第一机。”渠遂认现前昭昭灵灵的,百姓日用不知,渠知之也。甲寅,庐山礼性空,闻无师智,于裴仙闻说没有甚么,任么便是,始达良知之学,同是一机轴,均是认天机为向上事,认神明为本来人。延至戊午年,居酆州八载,每觉无日新之益,常有疑情,及闻三公,俱不免轮回生死,益加疑惑。癸亥,复江西,居象城,游石莲洞。返酆,多事抵牾,遂动天台之思。甲子九月,终入黄安,流浪半载。乙丑正月,刘明卿接家避严霜之威,另居一室供养应时。又有邓庆善待,颇得安妥。油油然有颍悟之机。迁居耿楚倥茅屋,林柏壹送供安养,两月始达父母未生前的,先天天地先的,水穷山尽的,百尺竿头外的,与王老师差一线的,所谓无相三昧,般涅盘,不属有无,不属真妄,不属生灭,不属言语,常住真心,与后天事不相联属。向日在鸡足山所参人情事变的,豁然通晓,被月泉妨误二十余年,几乎不得出此苦海,南柯梦中几无醒期。渠在茅屋闻鸡啼犬吠,两次证入,闲人杂扰。四月五月,入南塘山中,刘明卿送供。楚倥令人奉侍,颇幽居。一日,坐北窗得定,自然淡然无嗜,怡然自如,寂然清虚,犹为祝应龙妨误,不得大彻。十月二十日,复河南光山县莲花堰,官安吾逐讲究,学解益明,尘劳中,难以了事。丙寅上元,麻城人朱子钦蛊惑至家,因小嫌构成大院大怨,见小利大事不成。二月十日,过探朱公赞。二十五日,复官安。渠之学,日渐幽深玄远,如今也没有我,也没有道,终日在人情事变中,若不自与;终日在声音笑貌中,亦不自知。泛泛然如虚舟漂瓦而无着落,心之虚也,自不知其虚;心之静也,自不知静。凡情将尽,圣化将成,脱胎换骨,实在于此。

  一一0

  寄淮翁书云:“凡可思议的,皆动作。凡动作,皆阴灵。精神魂魄皆动作,纵能生机变化,灵通万状皆阴灵,浑是一团阴气造化耳。三界皆阴宅,天地万物皆阴灵,一毫阴气不尽,不得解脱。饮食男女,一切世间出世间染净等垢,与一切玄思妙解,皆阴灵,少有一毫不出,难出阴司。此所以阴灵难入圣也。知性命之为重,犹眷恋于他岐,是谓不知务也。苟能一切勘破,岂偶然哉!千古圣人命脉,不是这等人,不能承受。珍重!”

  一一一

  寄叶应期书云:“闻尊阃丧后,尊堂仙游重丧之变,人情甚不堪,故曰:‘维予小子,未勘家多难。’不知功当此之变,何如以自度?孔子之于回疏之也,哭之恸,人不以为嫌;子夏之于子戚之也,丧其明,至今为笑。孔子有安身处,故能撒手哭之恸,何妨?子夏没安身处,故少纵然便有利害。公安身立命在何处?倘泛泛然有个学问念头,于既死全不动念,逆天背理,莫此为甚。不惟不足以言学,反为名教中罪人。事外无理,亦无学。舜之号泣于昊天,即学也。使舜当时有个学问念头,安能号泣?若舜也,是谓尽心,是谓知性,是谓知天。机会之际,吃紧若此,不可容易放过。”

  一一二

  淮翁书云:“天下之数无穷,皆起于一。自古善美者,未有舍一而得无穷之数,无不统之曰。”又曰:“自夫子授受以来,不明‘一贯’之旨者固多,未有敢以天机拟之者,今指为天机则不明‘一贯’之旨甚矣。既不明‘一贯’而曰可画,岂不诬圣人哉!圣人凝然不动,道体自如,其应迹莫非天则,然其万事而无情,机不足以言之矣。”渠答曰:“一统天下之数之根,生是死之根。此孔子精一之传,即太极是生天生地生人物,生万事,无不是这个‘一贯’之(旨)。故曰:‘天地之大德曰生。’均共得天数量之理一则根本而已。到此地位议已露机缄,已是可以测度,可以想相,伏牺画一卦一以象乾,乃统天也,非天机乎?机也者,机轴也。一切卷舒运用,皆是他造化,其德亦幽玄。古今学者脱不得这种头巾气,都要与他整理门面。说一不是到家消息,便有许多讲口。盖未透无生一窍,平日只识得有生真宰。此之见识,凝结胸中,不得释然也,安得孔夫子复生?与之极论无生法忍,拔济千古,生生死死之厄,以疗书生跟随人脚跟之病乎?

  一一三  闻道容易,证道难。千古圣人,大经大法,非历尽辛苦,日久功深,不能成就。

分甘馀话

作者:王士禛

作者:(清)王士禛编著

岕茶汇抄

作者:冒襄

  《岕茶汇抄》大半取材于冯可宾《岕茶笺》,还钞于许次纾《茶疏》和熊明遇《罗岕茶记》。刊本有昭代丛书本,张潮撰序和跋;有冒氏小品四种本,光绪乙酉(1885)刊;有冒氏丛书本,光绪己亥(1899)刊。

  冒襄(1611-1693),字辟疆,号巢民,又号朴巢,江苏如皋人。冒襄幼有俊才,负时誉。史可法荐为监军,后又特用司李,皆不就。明亡后无意用世,性喜客,所居有朴巢、水绘园、深翠山房诸胜,擅池沼亭馆之景,四方名士,招致无虚日。晚年结匿峰庐,以图书自娱。有《水绘园诗文集》、《朴巢诗文集》及《影梅庵忆语》等传世。

  本书以冒氏小品四种本为底本,参校他本。

平宋录

作者:刘敏中

  《平宋录》(又名《丙子平宋录》)3卷,记叙至元十三年(1276年)地军南下临安及宋幼主赵(显)被俘北迁事,颇有史料价值。

  刘敏中(1243-1318)字端甫,号中庵。元代济南章丘人。少时勤奋好学,卓异不凡,13岁能谈论沼学为人之道,当时的散曲作家杜仁杰非常欣赏其才学。20岁时被召征入朝,授中书掾。至元十一年(1274年),擢兵部主事,官拜监察御史。时蒙古贵州桑哥执掌朝政,刘敏中多次上书弹劾桑树哥结党营私、恣意不法的行为,元世祖不予采纳,遂辞职归。后又起用为御史如都事。时同僚王约因言事得罪桑哥,桑树哥欲治其死罪,朝中百官无一人伏义直言,刘敏中“杜门称疾”,上书辞官,以示抗议。后改迁为燕南肃政廉访副使。桑哥因罪罢官,刘敏各又入朝为翰林直学士,兼国子监祭酒石酸。元成宗大德七年(1303年),改任宣抚使,巡行辽东、山北诸郡,对不法官吏多有惩处。大德九年,入朝为集贤殿学士,商议中书省事。他针对时弊,上书陈十事,主张整顿朝政,任用贤良,杜绝私门,剔除奸蠹。

  元成宗去世后,朝中展开皇位继承权的争夺。刘敏中从维护国家统一的大局出发,力争怀宁王海山继位,反对皇后称制听政,因此得罪掌权的后党,被排挤出京。后来怀宁王继位,是为刘敏中被武宗召入京城,重任集贤殿学士,仍商议中书省事。不久任河南行省参知政事,旋又改为治书侍御史,出任淮西肃政廉访使、山东宣慰使,召为翰林学士承旨等职。后因病辞官返乡。仁宗继位(1311年)后,曾召谙知政务、素有声望的老臣入京“同议庶备课敏中即列其中。延?五年(1318年)卒。赠光禄大夫、柱国,追封齐国公,谥“文简”。

  刘敏中不仅是元初名臣,也是当时的一位词人。著有《中庵集》25卷,收149首之多。还著有《平宋录》(又名《丙子平宋录》)3卷,记叙至元十三年(1276年)地军南下临安及宋幼主赵(显)被俘北迁事,颇有史料价值。

粤游见闻

作者:瞿其美

  前行人司行人瞿共美记
  
  唐王次闽。
  高帝之子,封国河南省南阳府。王讳聿键,因累囚凤阳高墙。国变,淮抚路振飞护之出。弘光元年某月,保国公朱国弼劾旧淮抚路振飞贼信日逼,先纵狱囚;天潢洊至,兵拒河上,皇上扁舟,不纳入城。且云凤阳有天子气,盖为王也。郑鸿逵镇守京口,有武弁王姓者以三千金赂职方司王丽青,欲得京口;王利其贿,遂调鸿逵镇山东。郑失职,固快怏;而清兵又屠扬州、犯瓜州,鸿逵闻风先遁,挟王至闽(一云鸿逵曾与清兵相拒于京口,清将张天禄,史公法爱将也,鸿逵阵伤其一目,故清从天宁州渡江,郑遂奉王入闽)。
  
  总兵方国安围金华府。
  国安,浙人,左良玉标官也。左梦庚投清兵,南奔;与朱大典有隙,国兵至婺,围攻匝月,杀掠甚惨。至闰六月二十五日,方解。
  
  桂王在梧州。
  王,神宗之子也。万历末年,就国衡州。崇祯十七年,张献忠破衡州,长世子、次王子俱为贼害;王仅与第三子安仁王及妃王氏驰永州。第四子永明王,即今上也,为贼所囚;宣国公焦琏时为湖南列较,斩守者,负之西驰。追至永州,与王会。是时,楚地残破,粤中稍安。七月壬辰,惠、桂二王驻广西。十一月戊子,桂王薨,谥曰端。弘光元年四月,有旨召安仁、永明二王赴近畿。六月,巡抚瞿式耜梧州上任,遂同太妃王氏联舟东下。王抚军值靖江之难,家属得王母覆庇之力。永明王正位,葬王于梧州之陵,是为兴陵;庙号端皇帝。
  
  鲁王监国于会稽。
  王,讳以海。崇祯十一年,清人犯山东;刘泽清镇守兖州,清人赂之黄金十万,泽清遂弃不守。清人入兖,执鲁王。王年幼,诡称鲁王牧儿。见清兵掠王邸,眦忽流泪,清人怪之。旁有人曰:此是鲁藩八千岁也。清人刃之,三击不中;骇曰:汝大有福,我不骇汝。前有一少年女子甚丽,犯之不从,死于墙下,意汝妇耶;汝其埋之。王因得脱。十七年夏六月丙子,王渡江入浙。十二月乙巳,王移居台州。绍兴起义,陈函辉首先推戴、张国维继之,迎王至绍兴即监国位,以明年为监国元年。是年,仍称弘光元年。
  
  唐王即帝位于闽中。
  以丙戌本年为隆武元年。封郑鸿逵为定虏侯;郑芝龙先封南安伯,至是封平虏侯,并赐子成功国姓,以驸马体统行事,掌宗人府事。封皇弟某为唐王、叔某为邓王。拜鸿逵为大将军,择吉授钺。至期,大风雨;驾既登坛,当授钺时,风吹所悬匾,堕中钺柄折为二,乘马冒雨还宫。阁臣黄道周与芝龙争班列,都御史何楷佐之。寻道周以督师出关,楷请急归;离城甫四十里,为贼所伤几死。或云:鸿逵使之也。
  
  诏改福州府为福京。
  
  以布政司为行宫、按察使为芝龙第。
  
  太仆寺少卿万元吉、春坊庶子杨廷麟守赣州。
  
  旷昭巡抚江西,清将刘一鹏统数百骑至南昌,牌先至;昭即命士民出迎,而身自扁舟遁去。独赣州不下,上命万元吉督乡绅杨廷麟等协力固守,措置有方,人情大悦。改分巡道为行宫,累疏请迎车幸驾赣州:赣居山川上游,豫不能仰面攻,且左为楚、右为闽浙、背为粤东,足以控制三面;使四方豪杰,知朝廷有恢复大计也。芝龙力阻之,不报。
  
  秋八月,靖江王自称监国于桂林。
  
  王固纂位者,自立后,其嫡嗣同其宗二十余人上疏告讦,天启、崇祯两朝迄无宁岁。王厚赂朝贵,以故辄直;王每下讦者于狱。弘光元年二月丙寅,表贺登极;因奏金、永、连三州皆为士贼所据,抚按匿不以闻。及南都失守,王遂睥睨神器,以杨国威为大将军、推官顾弈为吏科给事中,臬司曹烨等皆俯首听命,推署僚署有差。檄广左、右江四十五洞土狼标勇,自称监国。
  
  靖江执广西巡抚都御史瞿式耜囚之。
  
  逆藩作难,兵将东;抚臣瞿式耜启以大义,谓之曰:两京继陷,大统悬于一发,豪杰睥睨逐鹿。闽诏既颁,何可自兴内难,为渔人利?靖怒,使促耜入桂。耜即阴檄恩恩参将陈邦傅防梧,又止狼兵勿应靖。靖再遣桂平道井济促耜入,俱弗应。未几,靖提兵至梧,耜坐梧城中,靖遣谒者促耜朝,耜曰:王也而朝礼也。谒者曰:易朝服。耜曰:王,乌用朝服?以常服朝礼也。靖知耜不可夺。一日,迓耜语;耜未及靖舟,搜上一小艇至,宦官门正刘应科罗之,护卫指挥曹升持刀加耜颈,逼巡抚敕印。耜曰:敕印可刀求耶!桂推官顾弈遮耜颈,拽过数舟,数仆数起。耜坐,神稍定,曰:我朝廷开府,重臣若欲为帝,曾庐陆之渔户之不若矣?靖假抚军令入署,入(?)敕印;抚军家人疑有变,奉敕印惟谨。靖实恐西抚与东督应而西抚情形已达数周兵兵之羽驰飙矣(?)。用小艇挽耜上桂,塞其舱窦,不令见人,但听水石◆〈浮虎〉◆〈浮虎〉声。至桂,闭于王邸。耜日凝坐,不与诸靖人语,诸靖人无敢向耜语者。王邸人进食,抚军未尝食也。先是,五月中,抚军知靖藩必有变,先遣标官徐高至桂林察王动静,高幼子得出入宫中。至是,得进饘粥云。高后为坐营,挂制胜将军印;永历四年,殉始安王难。
  
  广西巡抚遣人福京请乞师。
  
  耜以王之立也非序,不劝进。靖变,防御有素,故处之泰然;而夫人邵,日夜啼哭。因遣家人周文赍疏间道至闽,贺上即位,并乞师;曰:岭表居楚、豫上游,岭表失则豫无所惮、楚未得通,天下事益不可为矣。臣式耜朝以死,则粤中夕以亡;岂惟一省之忧!因陈靖江形势有必败状。上大喜。
  
  秋九月,思恩参将陈邦傅讨靖江,克之。
  
  靖既遣师挟抚军西矣,骤与陈邦傅遇,兵败返桂。时,耜犹着单纱矣。靖送衣服饮食,俱不受。一日,趋耜抚军,令调狼兵。耜曰:戴罪之臣,曷可莅戎事!瞑目不食,求自毙。诸靖人畏之,送居刘仙岩;距桂城五里许。王符调狼,狼不应。外兵且急,复迓耜入,请还抚军治。耜曰:戴罪之臣,曷可再还抚军治!送敕印至,耜即免冠南面拜敕印而受之。诸靖慑然。复请莅事,不答。日使往返,薄暮还治,城中人士始帖然。时,湖南列校焦琏为粤西总镇杨国威旗鼓,知所事非正,归抚军;抚军授之以计。会邦傅兵应檄至,琏夜缒城下,入邦傅军,复絙邦傅上城。陴守皆琏兵,随擒国威、顾弈等。五鼓,攻靖邸;诫将士第求靖江,以安人心,他无所扰。厥明大定,复诫兵将获鼓惑靖江数人,其外并无侵株。
  
  冬十一月,总河兵部侍郎路振飞入阁办事。
  
  上以淮抚路振飞有旧恩,下诏购访,募能访致者赏千金、官五品京官。至是,某访得,立授都督府经历。振飞第三子年十七,就见,赐名太平,授锦衣百户、复改兵部职方司主事,寻升广西按察使佥事。后奉敕招抚,丁父艰南归,与其两兄居洞庭两山之间。
  
  帝幸太学,行郊礼。
  
  十有二月,诏亲征。
  
  初六日,登舟,泊芋原驿。二十二日发,二十九日至建宁府驻跸。
  
  遣锦衣卫康永宁如安南,不克行。
  
  遣康永宁航海借兵。至明年五月回,云风逆不得泊岸,望涯而返。
  
  附
  隆武元年,安南国王贡使至。使人衣冠颇类中国差承,但椎髻跣足;所贡惟金龟、银鹤、银炉、香绢等,无他异物。
  
  丙戌、隆武二年(鲁监国元年、清顺治二年)春正月,以旧辅马士英为办事官。
  
  郑芝龙、方国安合疏荐旧辅马士英;两人皆士英门下也。时国安营钱塘江上,士英在营中,诏充为办事官,军前办事;候恢复杭城,复官。
  
  二月,广西总制丁魁楚执逆藩靖江归于福京。
  
  委总兵官马吉翔解至建宁行在,王病死,从叛推官顾奕、总兵杨国威等伏诛。
  
  封丁魁楚思恩伯、陈邦傅富州伯。
  
  以广西巡抚瞿式耜为兵部右侍郎。
  
  平逆藩功也。晋司马兼副都。式耜辞曰:国家祸变,构难同室,讵臣子称功地。西臣办西,奚以功为!不听。复授是职。
  
  以晏日曙巡抚广西。
  
  辅臣曾缨荐也。式耜得代,遂放舟东下,山水、诗自娱。
  
  遣锦衣卫同知马吉翔招抚闯贼李自成军。
  
  升吉翔都督同知,管锦衣卫事。寻领敕招抚流贼李锦。锦即自成之侄也;自成破京后,清兵追逼,遁至黄州弃众先奔,为乡兵所杀,锦代领其众。同其妻高氏、弟必正渡洞庭湖,窜踞山寨。至是,赐锦名赤心、封氏忠义夫人,颁敕往招之。
  
  督师阁部黄道周救徽州,死之。
  
  道周与徽州清将有旧,清将之黄(?)因督兵三百人长驱至徽州。进险,清兵伏四出,尽歼其众;轿乘道周至郡,送至金陵。时,洪承畴为南都内院,慰劳令降,大骂不屈;不食半月,被杀。
  
  三月,帝幸延平府。
  
  建宁行宫,阁臣蒋德璟所营也,即巡方署;以湫隘喧哗,屡形责让。初一日,移驻城外伽蓝。初六日,登舟;十一日,抵延平,以府署为行宫。兵侍东阁陈洪谧在籍,遣内官邓金趋之;不至。
  
  鲁王遣行人林必达来。
  
  必达同一武弁通书郑芝龙,意欲私自招徕之而不及表闻。芝龙以上闻,逮下诏狱。会百官廷鞫,上大怒,切责必达。已而释之,改必达福建督学御史。
  
  清人袭绩溪,督师金声死之。
  
  续溪居万山中,四面皆峭壁,前止通一路,远三十里。声营其中,山上立十三营,以十三副将主之。前路以木札营,防守甚固。会有降清乡官黄澍来,始说以天命,声艴然叱之;澍即婉顺,而阴间其上下。于是,各标离心。清从宁国山中间道袭绩溪,遂无与抗。执声至金陵,不屈被杀,合门十余口皆自缢。时,洪承畴监斩。声既死,尸犹不仆;洪入院,见声俨然衣冠,危坐堂上。洪惊,入内恍惚,不敢出者数日。其灵爽若此。
  
  四月,锦衣卫百户徐某至自云南。
  
  云南抚按及沐天泽交章称:黔国公沐天波造反,有土司沙定周出奇兵扑灭之,天波孑身遁去。时,有识者咸疑非实。会一宗室任彼中道府,力证成之;遂诏天泽袭封、定周搜捕。升宗室佥都御史,往督师。已而,锦衣卫百户徐某前以弘光登极颁诏云南,至是归,述所亲见云:一土司反,天波调定周兵往;定周不奉调,叛。司平,天波密有移师意;定周先发,统本司劲兵突闯府第,天波仅以身免,母妻及弟天泽俱被劫,胁令具疏。通判素黑曾为天波所纠,以宿恨,故为沙左袒。嗣又传闻天波遁出,纠合各土司擒缚定周。然地远莫能得要领,朝廷置而不问。
  
  五月,清师渡钱塘江,方国安降,兵部尚书张国维死之。
  
  清人渡江,马士英、方国安合兵奔至天台,询之士人,云山西有径可通楚、粤至滇、闽者。因众未聚,稍憩以俟;山上有石桥,恐敌人之来袭也,命毁之。桥中有石版,版有文曰:方、马之兵至此而止。二人大骇,以为天意也,遂留不去。遣人至杭投诚,贝勒大悦,命阮大铖遗之以书以异其礼。两人大喜,即遣将押鲁监国,欲执之以贽。所遣将至鲁营,即发病不省人事;鲁监国欲执之,逸。两人至杭,贝勒复诱两人,使尽携眷属及爱将锐卒入城中驻札。月余,贝勒治宴,其将领四十八人同时就戮。囚士英、国安,挟之入闽,俱械一室;士英日吟诗消遣。忽一日,引入洪塘,与总兵数人俱被戮。时有黑气从西南来,以为诸臣被惨,犹有天变云。
  
  张国维闻清兵渡江,谓知府王澧曰:子有父母在,可无死;余,国之大臣也,义不得生,暂欲薙发以抒民难。于是,经理诸事;三日毕,从容自缢,清重之。
  
  附
  兵侍杨文骢,士英戚也。乙酉夏,道苏州,取库金二十余万。子鼎卿,以总兵带孤衔,有兵一千,掠取民资无算;又诡称兵数万要饷,朝廷不能应。文骢至行在,语颇不逊。至是,降清。又闻清兵渡江,文骢与田仰居山岛中,有兵一、二万。田、杨同遣兵四百载币献贝勒。贝勒尽杀之。次月,田仰私送币帛数车,贝勒受之;使田兵别营,以铁骑千余围之,尽放田兵出围,令田兵下马弃器械。又次日,火炮四冲、乱箭齐发,一营化为肉酱。贝勒至闽,阮大铖随行;至岭上,口称雷爷相见,遂堕马死。雷名縯祚,太平府人也,以孝廉仕至河间道,因劾周延儒被黜者。
  
  圣安朝六等定罪,为阮大铖冤死,故显灵云。
  
  逸史氏曰:金人破两京,死者寥寥,宋遂以亡。清师渡江,是何死者之多也;岂天之不祚明也耶!死有重于泰山者,张司马辈是也;死有轻于鸿毛者,方国安辈是也。有死非所贵者,仍氏甘为忠臣,其何光少康之烈耶!更有死不尽其辜者,马士英、阮大铖非耶?士英从君子昏(?)刈忠臣于朝,投贤者于避荒而不之恤也,委典刑于撤局而致之颠连也;奔而抗,抗而降:罪浮于秦桧、贾似道矣。寸磔之,何以雪海内之忿耶!
  
  清人屠金华府,督师阁部朱大典死之。
  
  大典守金华,清贝勒围之,出兵与战,杀其众数万。清人怒,攻之益力。逾月有五日,力竭城破;大典以家眷悉置楼上,实火药筒于下焚之,满门殒焉。
  
  附
  清兵破钱塘,一云水涸、一云二十八日夜月色甚明;似有天意云□是平(?)。贝勒以诸将不竭力,各责有差,张存仁亦责三勒云。
  
  监国鲁王还台州。
  
  鲁王复还台州航海,有疏自谢云:向为诸臣所误;上悯而许之。杭城失后,钱塘拒守,皆浙中诸将士力,闽无与也。鸿逵以拥立,居首功,即授铖出师;逗遛观望,历冬逾春不敢越关,乃诏班师。及钱塘师溃、金华既失,无复抗衡者矣。
  
  附
  清兵追鲁王,海中忽有龙升天,清兵没水者无算;因此得免。一云钱塘师溃,隆武君臣的酒相庆。呜呼!人之痿痹,一至此哉!
  
  诛妖人。
  
  贵州抚臣俞思恂疏称弘光旧主流寓该属土司,诏议奉迎仪注及遣副都御史周昌晋向内曰往认(?)。寻细阅疏中情形并详询赍奏人,事多讹舛;御史钱邦◆〈艹已〉等上疏止之。已而思恂续疏言其诈伪,诏即时处决。
  
  召方士蔡鼎。
  
  闽诸大臣所荐,命召之;以方外服见,封国师。然所言庸鄙,占策无验。
  
  六月,皇子琳原生。
  
  进百官有差。诏封郑芝龙泉国公,寻改平国公;郑鸿逵漳国公,寻改定国公。
  
  盗杀阁部顾锡畴。
  
  锡畴流寓温州;有镇将与督学相结,取事例银供饷,诸生鼓嗓。总兵贺君尧执一、二人杀之,锡畴欲参之;君尧乘夜缚而投之江,子蓥遁免。
  
  附
  顾为佟邦年门生,邦年之子为清嘉湖道,蓥在署中。君尧以赂佟求官,蓥以告,乃置诸法。
  
  秋七月,杀总兵陈谦。
  
  御史钱邦◆〈艹已〉劾其外媾有状,逮下诏狱。郑芝龙力救,不听;寻杀之。
  
  雷州守将黄海如杀清知府赵最、推官李宣国。
  
  高州府义师逐清所置官,复其城。
  
  诏释都察院佥都御史田辟于狱。
  
  辟,河南人,甲戌进士。弘光中,以户部榷税虔州。二月,募兵入卫,改都察院佥都御史、署院事。疏纠阁臣曾缨,语连中宫,上含怒未发也。五月,遣锦衣卫王之臣往阅其师,并发月饷。之臣迎合上意,疏纠诡兵冒饷,遂下诏狱。然兵籍俱实,饷又自办,上所给尚未发也;卫臣王承恩婉转辩白,班行亦多申救,上怒不解。至是,以皇子恩,得释。清兵至,卒抗节;拥众山谷,崎岖楚、粤间。至戊子九月,兵死。
  
  秋八月,黄鸣俊退自衢州。
  
  督师阁部黄鸣俊久驻衢州,忽退入仙霞关,上怒。其子职方司主事天复从驾,逮下诏狱。又命建宁府羁鸣俊,鸣俊惧,请奋勇自效;寻统兵出关。
  
  皇子薨,谥庄敬。
  
  清人入关,御史郑为虹死之。
  
  先是,郑芝龙力请旋跸福京;且云倾家相助可四百万,入关固守,决难飞渡。上不听。芝龙归,又令归。又赴行在,力向中宫言,又不听。决策赴虔,诏宣芝龙商留守事宜,芝龙亦不至。
  
  诏改赣州府为忠义府。
  
  时,万元吉、杨廷麟协力固守。夏,又命吏部尚书郭维经经理。围困经年,士气不挫,故有是褒。
  
  清人袭汀州,帝崩。
  
  二十一日,驾发延平。二十八日,抵汀州府。清兵踵至,建宁知府杨三畏、延平道赵秉枢一路迎降。随征御史王国翰,以警急闻;上怒,欲杀之。次日,清兵至,扈从俱先遁;上及中官俱陷,国翰同子都督同知凉武死之。按科臣吴其藟疏云:旧辅臣何吾驺领兵驻关,闻清人至,辄遁。清人即假何兵旗号以进,汀州城中未之知也。半夜,卒起犯驾。帝自刎。侍郎曾学佺死之。

  安仁王薨。
  
  王英明特达,才略通人,有知人之鋻。尝曰:居安可寄社稷、临难不夺大节者,惟司马瞿公一人而已。与人言,必谆谆辨论,曲尽人意。一日宴罢,夜半疾作,急召瞿式耜入,付以后事;执手流泣曰:孤负先生!顾王弟永明王曰:国家事,一听瞿先生处分。且自言其前世曰:孤再生伽蓝,而王弟一罗汉也;先生好辅之。言毕而薨。式耜恸哭曰:王乃汉光、唐肃之流也。天不祚明,早夺其年,悲夫!□□□□□□□□□□□□□□□□幸毋伤神!于是,乃奉永明王嗣之,即今上也。
  
  秋九月,清人破忠义府,督师阁部万元吉、春坊庶子杨廷麟、吏部尚书郭维经及龚棻死之。
  
  余至吉安,遇山人李伯开,述赣州事甚详,一时死难者甚众。余时欲急往桂林,未及详记。偶于舟中,得杨翰林诗集,有与家人书,知其子在某县困苦伶仃。后因乱失其集,良可惜也!
  
  冬十月,永明王即帝位于肇庆。
  
  闽汀之变,丁魁楚失雄还肇,闽首揆何吾驺亦自闽遁归香山。大司马瞿式耜在肇庆,忧曰:朝廷事裂矣,曷可一日无君!谓魁楚曰:公制府带甲五岭,宁坐视颠危耶?请急议监国。时,阁学吕大器自闽来,李永茂以大司马守制亦至。式耜曰:永明王贤,此殆天意。十四日,迎王于梧。王三让,王太妃亦曰:此大事,恐不胜任;愿先王更择可任者。群臣固请,乃至肇庆府即皇帝位,改元永历。和风旭日,现五色云,有五色大鸟从南来集殿上;士民欢呼,咸谓中兴可卜。颁诏楚、滇、黔、蜀,军士讴吟,靡不以为再睹神京也。初,上至宝鼎寺礼肉身无量佛,佛忽起立;益信安仁王罗汉之说云。
  
  兵部尚书吕大器、两广总制丁魁楚入阁辨事。吏部右侍郎兼阁学瞿式耜掌铨事,推置僚属有差。李永茂守制,不朝请。
  
  清人犯南海,举人陈邦彦死之。
  
  南海县起义举人陈邦彦兵败,被擒。十月初一日,清佟养甲令磔诸市;谈笑就刑,神色不变。
  
  十一月,苏观生自闽逃来。
  
  楚师百万,戎旗星属;总督何腾蛟方节制三面,楚豫辽远,不及援虔。赣州抗守经年,析骸易子,极其惨酷。闽辅苏观生驻兵南宁,辅车相依,宛若秦、越;一闻汀变,即撤兵回广,虔州遂不守矣。
  
  苏观生立唐王于广州。
  
  观生过三水,不赴肇;以监国诸公不与议也。适唐、淮诸王航海至广,观生遂拥唐王立之,国号绍武。佥曰:今上监国诏尽颁矣,天下知有新君。今复蹈靖王覆辙,以速外氛;二百里立两帝,自树内鲠。三百国纪,人披其叶而我刈其根矣,奚奚不利孺子王耶!观生不听。
  
  帝自梧州还肇庆。
  
  赣州败书至,司礼内监王坤趋上移梧避之。冢宰瞿式耜曰:上之立也,为祖宗雪仇耻、为生民援涂炭,正宜奋大勇以号令远近。今强敌日迫、东人不靖,苟自畏缩,外弃门户、内衅萧墙,国何以立?争之,不听;遂移梧,寻还肇。
  
  东都杀兵科给事中彭燿。
  
  大学士陈子壮书达冢宰瞿式耜,请力馘苏而兵东;上遣彭燿泣谕之曰:今上,神宗嫡胤,奕然灵光;大统已定,谁敢复争?且闽、虔既陷,强敌日逼,势已剥肤;公不协心戮力为社稷卫而同室操戈,此袁谭兄弟卒并于曹瞒也。公受国家厚恩,乃贪一时之利,不顾大计;天下万世,将以公为何如人也!观生大怒,戮燿于市,集兵向肇(燿,粤东人;旧为秦令,有政声)。
  
  兵部右侍郎林佳鼎帅师伐东郊,败绩,死之。李明忠走□。
  
  东兵将西上,遣佳鼎督兵剿之。时有白旗贼新就东抚,观生用以拒命。贼故海寇,狡猾善水战,诈以数十艘降林;林不备,遂以火炮焚林艘,林死。总兵李明忠登岸,陷泥中几不免。
  
  郑芝龙以福州降清。
  
  芝龙欲出降,弟鸿逵、子成功力阻之;不听。既降,贝勒谓其亲从,俾离左右。寻发遣赴燕都,惟狎客陈鼎随之去。芝龙妻,日本人也;以兵死。成功树“杀父报国”旗,至今出没海上。时成功年十三岁,或曰二十岁云。
  
  十二月,清人入广州,杀唐王、苏观生。
  
  先是,九月二十日漳州府降,清贝勒分命副总兵李成栋率偏师取广东,以佟养甲督之。潮、惠二府相继下,省会寂不闻也。至是,十五日,清兵突至,先遣十余骑入城,无一抗拒者;余兵相继环北城上。阅日,乃下遣(?)。唐王自裁,苏观生缢死,宗室皆被杀。时潮州山寨私拥赵王,佟、李遣兵往,赵王即目归削发,居光孝寺。会陈子壮致启事泄,王实不知也。广州知府陆元机降清,佟、李勒令元妙观自缢。
  
  清人犯高州,大学士陈子壮死之,何吾驺降。
  
  礼部尚书陈子壮,初为佟养甲逼令雉发,寻悔之。所居地名九江,集众起义,屡攻省城不克;后攻高州。李成栋追及,擒归,被杀(子壮以词臣起义于端州九江乡,衣甲器械无不精绝,部伍士卒皆蛋户番鬼,其人敢勇,善发西洋铳故,杀敌不下数万计。寻间出为清兵所得,养甲深恨之,以木丸塞其口,置于重台之上,设祭三坛,遣旧辅何吾驺、学政袁彭年罗拜。拜讫,碎磔之)。

词曲(历代诸家)

作者:无

本集汇总了自唐代到清代的词曲。

晋荀公曾集

作者:荀勖

  勖字公曾,汉司空爽曾孙。仕魏,为大将军曹爽掾,迁中书通事郎,除安阳令,转骠骑从事中郎,迁廷尉正,参大将军文帝军事,赐爵关内侯,转从事中郎,领记室,进侍中,封安阳子。武帝受禅,改封济北郡侯,拜中书监,加侍中,领著作,进光禄大夫、尚书令。卒,赠司徒,谥曰成。有集三卷。

范德机诗集

作者:范德机

  元范梈撰。此本七卷,不知何人所并。叶子奇《草木子》载:梈有与危素同晚步,得“雨止修竹閒(案诸本多讹“闲”为“开”,今据原本改正,)流萤夜深至”二句,喜甚,既而曰“语太幽,殆类鬼作”云云。即今集中《苍山感秋诗》也。其语清微妙远,为诗家所称。然梈诗豪宕清遒,兼擅诸胜,实不专此一格。《闽书》又载其为闽海道知事时,以文绣局取良家子为绣工,作《闽州歌》述其事,廉访使遂奏革其飏。《歌》今亦载集中。然其事可记,其诗则语颇近俗。与沈作喆《哀扇工歌》仅相伯仲,尤不当以是梈也。揭徯斯序其集曰:“虞伯生称德机如唐临晋帖,终未逼真。”改评之曰:“范德机诗如秋空行雲,晴雷卷雨,纵横变化,出入无联。又如空山道者辟穀学仙,瘦骨崚嶒,神气自若。又如豪鹰掠野,独鹤叫群,四顾无人,一碧万里”云云。徯斯之语虽务反虞集之评,未免形容过当。然梈诗格实高,其机杼亦多自运,未尝规规刻画古人,固未可以“唐临晋帖”一语据为定论矣。

  梈字亨父,一字德机,清江人。以荐为左卫教授,迁翰林院编修官。出为岭海廉访使照磨,历转江西、湖东。後选充翰林应奉。又改闽海道知事,移疾归。天历二年授湖南岭北道廉访使经历,以母老未赴。明年母丧,竟以毁卒。所著有《燕然稿》、《东方稿》、《豫章稿》、《侯官稿》、《江夏稿》、《百文稿》凡十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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