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列国志 第 六 章 神兄仙弟

作者:《神魔列国志》楞严阁主

过了三年,汀门龙神的伤势已经痊愈。他在过去的三年中,专门研究天地造化之机,推算阴阳循环之理,颇有心得。

某口,他忽然心血来潮,连忙掐指一算,心中大喜。他算出了那神螺圣母在本月十五日半夜子丑交替的时辰里,要遭受一劫。如果逃不出这一劫数,她必将寿终正寝,命归黄泉。

于是他离开居处,现化了一个白发老人,托梦给一个海边的青年渔民,姓张名亨顺。在梦中,他告诉张亨顺,说明自己是江门龙神,并叫张氏在本月十五日半夜子丑交替的时辰里,向海边大沟附近推网入海,不论那时形势如何险恶,只管拚命向前推进,但不要回头向后探看,等到网里捕得一个像面盆那样大的海螺时,就要急急收网倒退,在那时,不但本神自会助他平安脱离险境,而且他还能得到一颗无价之宝——黑螺珠。同时龙神警告他不可把这事告诉任何别人。

江门龙神生怕张亨顺意志不够坚定,或不相信梦中幻境,所以连续三夜都托同样的梦,这就使他有了信心。

到了十五日黄昏以后,天上月明如镜,张亨顺早已准备了渔网,并且畅饮了一斤烧酒,希望靠酒力壮大自己的胆量和勇气。他半醉地预先在海边岩石上望着等候,只要时辰一到,立即下海捕螺。

凡是妖精修行,五百年必逢一劫。那天,神螺圣母正在江门龙穴中静修,忽觉自己的丹田里产生了一股如火的气体,由小而大,热度也由低而高,使她极为难受。

这时,神螺圣母心里暗暗吃惊,知道劫数降临,就连忙收敛了精气神,保护心脏,同时运功抵抗,以便压制那股如火的气体,怎料她不抵抗还好,一经运功,热气便立即冲出了丹田,逐渐上升,顷刻势如破竹,痛得她无法忍受,坐立不安,她终于哭泣了。

气体热度继续高升,神螺圣母心痛如绞,跟着身体痉挛,浑身流汗如浆,体内发热,但四肢冰冷,她忍受不住,跌倒在龙门之内,奄奄待毙。

五百年一劫,这是可怕的劫数。不论任何妖魔精怪,修炼容易,劫数难逃,否则,宇宙之间的妖魔精怪还要多了。

气体如火,热度继续加深,把神螺圣母煎熬得血液沸腾,它似乎要烧干她的血液。

这时,她的面部肌肉痛苦地牵动着,全身皮肤剧烈收缩,手足的力气不断消失,眼睛的视线逐渐涣散,神志变得麻木不清,但她似乎还能够呼吸。虽然吸进的气少,呼出的气多,一口气断断续续,不绝如缕。她只不过是昏迷,还没有死。

这时,神螺圣母心想道:“她宁愿死,不愿受此痛苦。”但可怜得很,想死也不容易,她虽有死的决心,却没有死的力气,所以要死也难。不久,她翻身一滚,现出了原形,是一只庞大无比的法螺,也就是世人所谓“大吹法螺”的法螺。

可是,气体还在自动地加热,好比烈火燃烧,似乎要把神螺烧为灰尘。

这时,螺门大开,流出大量黑色的液体,臭不可当,海水也染黑了,并且带着令人欲呕的腥气。热气迫使螺肉渐渐地收缩,抖动,干燥。同时螺壳也随着内热的煎熬而缩小,每一次的收缩,使神螺圣母感觉到痛如刀割。要把像一座海岛那样大的神螺收缩到像一只面盆那样小的体积,这中间不知道要经过几千次收和几万次缩。等于被割了几千万刀,这是一种何等残酷的磨折,何等难受的刑罚。

垂死的挣扎是难免的。黑液即将流尽,螺肉渐渐地干枯,黑螺珠暗然无光,从螺肉中惭渐地滑了出来,暴露在螺门的边缘。这种征兆,是意味着她已经到了九死一生的地步,死生交界只差一线。要是这颗黑螺珠滑了出螺门,那神螺圣母就此呜呼哀哉,万年道行等于一场春梦,可是她还留着最后的一口气,拚命地拖住了这颗保命的黑螺宝珠。这时,江门龙神早已远远地在海中水平线下面伺候着。他本来只要一举手之劳,就可把这颗黑螺珠抢夺过来,置神螺圣母于死地也易如反掌。

可是,在事实上,江门龙神不能这样做。为什么呢?

凡是修行的人物,五百年遭遇一劫,乃是自然现象,谁也不能避免。天国规定劫数临头,体内自会产生烈火,自生自灭,各凭机缘,屈时天国早已派遣了值夜的天神,暗中监视,袖手旁观,以免局外人物从中加以伤害。逢劫的人物都要自己找寻机缘,以期逃劫,但这种机缘可遇而不可求。有些到了山穷水尽,陷于绝境,自以为无救,但忽然无意中碰到了机缘,因此得救,逃过一劫,所谓绝处逢生;有些知道劫数将到,想出种种办法避祸,以为寻到避祸之路,但却因避祸反而遭劫。神螺圣母逢劫的情况也是如此。由于天神在旁监视,但并不呵护,江门龙神就不敢从中下手谋害,否则属于罪犯天条,斩龙台上难免一死。

因此,江门龙神只能在海底的远处伺候,不敢过分逼近,同时,他必须要隐匿形迹,不让天神观察到。

这时,神螺已缩成了像一个面盆那样的体积。由于螺肉枯燥,螺壳干脆,本身的体重大为减轻,所以,海水的浮力把她从江门龙穴中飘浮出来,直到海面,载沉载浮地在海面上随波逐流。

这时,轻微的东北风吹向海边,海波不兴,神螺在海面上飘浮,渐渐地飘近海边,离开海滩只有三五里水程而已。

这时,月明如镜,海波平静,那渔民张亨顺一看子丑交替的时辰已到,心中大喜,立即沿着海滩大沟的边缘,推网入海。

他一步一步向前推进,眼睛盯着海面,心里注意着渔网里的动静。

他不断地举步前进,心里牢牢地记住只管向前走,不要向后看。开始时,海水的深度由胫到膝,不久,由膝到腰,逐渐由腰到胸,又不久,由胸到肩,只有头部在水面上露出。

他勇敢地前行,已经前进了不少水程,但头部始终露出在水平线上面,在他的身后,涛声澎湃,但他仍不敢向后观看。

他心里觉得奇怪,暗想:“为什么今晚大海竟会如此之浅?”这时,神螺朝着张亨顺的方向飘浮过来。张亨顺越走越远,离开海滩已有三四哩水程。奇怪得很,他的头部依然在水面上暴露着,虽然在他的身后,涛声澎湃较前更响。

难道海真的是这样浅吗?

不是,海是深的。

既然海是深的,为什么张亨顺没有沉下海底而淹死呢?这当然是那江门龙神在海底作法,暗中保护着,不使他沉下去。刚才,张亨顺饮了一斤烧酒,觉得醉醺醺,至少已经半醉,所以酒精的力量帮助了他的勇气。他推着渔网,向前猛进,心里只记住江门龙神在梦境里所吩咐的话:“只管向前进,不要朝后看。”

现在,由于时间的消逝减轻了酒精力量,张亨顺渐渐地清醒起来,清醒使他恢复理智。最初他疑惑:“自己跋涉了许多海路,怎么这海老是浅浅的?海并不深呀!”他一边向前走,一边心里暗道:“不对呀!以前自己在海边张阿捕鱼,离海滩三五丈的地方已经很深,为什么现在向前已经走了很久,海还是不深呢?”

他想到这里,疑心加重,脚步开始缓慢起来。

在张亨顺的身后,海涛冲激,涛声较前更响。

垂死的神螺随波逐流地飘向张亨顺身旁,愈飘愈近,离开渔网只有一丈左右。这时,江门龙神正在海中窥视,一切情况都已看在眼里,心中大喜,以为这次那老螺精一定要完蛋了,自己就可重回龙穴,安居修行。

这时,神螺圣母早已进入昏迷状态中,螺嘴只剩下半口气,那颗黑螺珠黯然失色,仅有一部分粘住在螺门旁边,显示着摇摇欲坠的样子,但海风无情,继续把神螺吹向张亨顺的渔网。现在,她离开渔网不过五尺,死神顷刻就要降临在她的身上。

这时,张亨顺身后的涛声忽然响得非常厉害。他三番两次要想回转头往后观望,但仍不敢这样做,因他记住了江门龙神在梦中的警告。

这时,神螺飘浮离网不过两尺左右而已,但张亨顺却停住了脚步,侧耳静昕在他身后的涛声,越听越不对劲,因那涛声简直是像雷声,轰轰然震耳欲聋,使他毛骨惊然,不觉惊疑万分。他只顾呆呆地站停着,倾听涛声,面部显露恐怖的神色,因此,眼睛并没有注意到那海面上的神螺,高网只有半尺。

一刹那,神螺已经进入了渔网的范围之内,但张亨顺根本没有注意,因他还在聚精会神地侧耳呆听。他只要把网一收,不费吹灰之力,神螺圣母立即寿终禄尽,命归罗网,而这颗黑螺珠虽已暂失光彩,但它仍是无价之宝。就可为他所得。

这时,江门龙神看得真真气死了。他投鼠忌器,既不敢出声,提醒张亨顺快收渔网,又不便越俎代庖,牙痒痒地在旁看得眼中出火,空自发急。

神螺正在危急存亡之秋,不要说是千钧一发,实在是千钧半发,不料恰在这时,张亨顺的心头忍不住惊孩,回头向后一看。不看犹可,一看之后,吓得他魂不附体,连忙把手一松,抛弃了渔网,转身就逃,原来他看见自己身后的浪涛汹涌激扬,翻腾荡漾,高出他的头顶至少有百丈之高,他怎么会不吓得魂飞魄散呢?

这也许是那张亨顺命中住定,无此横财,所以得不到这颗黑螺珠宝。他的福禄虽是浅薄,但阳寿却长,命不该绝,江门龙神叹了一口气,只得仍旧保护他回到海滩,让他以后得以善终。

张亨顺抛弃渔网,使神螺圣母绝处逢生,于是她又从网中飘浮出来。恰在那时,子丑交替的时辰已过,她的螺体忽然感觉到好像注射了一针清凉补剂,使螺肉立刻滋润起来,黑螺珠接着发光,螺壳也突然涨大,不到半个时辰,已恢复了原状,像一座巨型的海岛。她开始推波助澜,浪花飞扬,旋转活动,快捷异常,这就意味着她不但过了功效,而且道行更探一层,使她心中狂喜。

这时,在半空中远远地监视的那个值夜天神,见到了神螺圣母侥幸地逃过一劫,立刻回转天廷报告。

这时,江门龙神心中恨极,那不争气的渔民使自己功亏一篑。他眼巴巴地看着那螺精—一老雌货逃过劫数,得庆更生,心中怎会不恼?

他一看值夜天神走了,就赶了过去,想乘那螺精刚刚恢复,体力还未完全复原之际,跟她一拼,可能获胜。

这时,神螺圣母正拟转身,想回到江门龙穴休养静修,忽听得身后水花荡漾,波涛横冲,心里怀疑,回头一看发觉那条断尾老龙正在附近,知他不怀好意,连忙暗作准备。“恭喜你,老雌货,刚才你虽已逃过于劫,但现在却逃不过本龙的神威,还不快快纳命!”江门龙神大声骂道。

神螺圣母听到那老孽龙竟然又叫老雌货,心中大怒,即刻反唇相讥,说道:“无耻龙妖,手下败将,本圣母正要擒你诛灭,你却前来送死,好极了……”

龙神和螺母话不投机,立即冲突起来,开始恶战。

海面之上,翻波倒海,浪涛汹涌,显然螺母的体力尚未复原,她被神龙喷水,打得抬头不起,几乎沉入海底深处。

神螺圣母正在危急之际,天空中忽然响起了一阵清啸,云端站着两位金甲天神,高声叫喊道:“江门龙神接旨!”

江门龙神听得半空中天神叫唤,吃了一惊,连忙纵身跳出海面,现化了人形——中年秀士立即履空蹑云,跪下来接了玉帝的敕旨,叩首谢恩。他等到天神驾云回去之后,拆封恭读,只见上面写着:

‘敕令江门龙神,速赴泾河履新,循序布施雨泽,专心造福万民,倘敢玩忽职守,莫怪天公不仁。’原来当年泾河龙王,与一长安卖卜者赌气,擅改了玉帝规定的行雨时辰,并增加了雨量点数,以致罪犯天条,死于魏征之手,(见西游记故事),而径河水府的总管职位也虚悬已久。这次玉帝调派江门龙神到泾河接任,是由于东海龙王敖广密奏推荐,因那神螺圣母是水国五洋龙母的师妹,连敖广也不敢得罪于她,惟一办法就是把江门龙神调离江门,以免—龙一螺再起争斗,既可维持水国秩序,又能保护海边居民的安靖,一举两得,莫善于此!

那江门龙神读过玉旨之后,知道自己离开江门,势在必行,无法反抗,于是恨恨连连,降下云端,立在海面,看了那站在远处的神螺圣母一眼,骂道:“老雌贷”,又恋恋不舍地对着江门的双山隙望良久,最后,终于叹息一声,快快地离开了海面,低着头向海边走去。

那神龙一边走,一边想,想到自己在江门龙穴潜修了数千年,对于那江门双山的一草一木,和海面的一波一浪,也都有了感情,现在远处泾河,不知以后在何年何月何日才能重归故穴,思念及此,不禁怅然。

忽然他想到数年以前的事情。那时他为了不使义弟张元查询家门情况,故意推说自己要远赴异乡担任教职,因此,义弟赠诗送别,自己也作诗相答,记得其中有两句:“临歧莫唱阳关曲,我把阳关当故乡。”当年随意口占,本非有心,不料今朝果然要远征泾河,而且泾河地近阳关,如此巧合,令人惊奇,难道这又是天意注定的吗?

偶然口占,竟成诗谶,龙神心中颇为不安。

行行重行行,他不知不觉地经过燕子山麓,又想到义弟的坟墓就在附近,于是走了过去,顺便慰问,或能与他的灵魂道别,共叙旧义。他见到墓畔野草萋萋,墓木已拱,但见景色凄凉,墓地似乎无人管理,想来义弟家中妻孀子幼,家道中落。不禁黯然。

他踯躅坟畔,徘徊良久,自言自语道:“是了,怪不得,要等到他的第九代后裔才能发达,这坟墓不知道要毁坏到如何的程度。”

于是他立在坟前,指手划脚地作起法来,喃喃地祷告道:“愚兄贪杯误事,使贤弟含恨九泉,幽魂何在,快些现身显灵,与愚兄话别……”

龙神作法招魂,但法术并不灵验,因为墓门寂寂,不见张元的幽魂出来。这时,正在四更将尽,五更未到,卯时左右,如在无月之夜,寅卯不通光,天色尚暗,便今夜乃是十五之夕,月角虽已西斜,仍然照耀四野,照理,当此之时,张元的幽灵一定出现,但事实上坟前却毫无动静。

于是龙神再度作法,渴望义弟的幽魂出来,以便话别。

然而,墓门紧闭,鬼影杳然。

“难道他恨我,不肯显灵与我相见?不会的,但是……奇了,奇了,难道他的幽魂出外未归?不对,不对……”龙神一边自言自语,自问自答,一边心里思忖,忽然又想起一事:“当年自己伸出龙头,吓死了义弟,在那时,自己曾经纵身腾云,招寻他的三魂六魄,但遍寻不获,现在为他招魂,又是魂兮不见,魄兮杳然,难道他还未死吗?”但是,他想到这里,又沉吟道:“不对,不对……一定是义弟的幽魂外出未归。”

于是龙神三度作法招魂,喃喃地祷告道:“魂兮归来,他乡不可以久处……自从贤弟身亡,愚兄已经立誓戒酒,涓滴不饮了……”

可是张元的鬼魂依然不见。

龙神因三次作法无效,心里猜疑不定,于是掐指推算,但他也算不出是什么原因,那真是一个谜。

这时,龙神屡次作法,已经惊动了燕子山的山神和当方土地,他们恭敬地走过来向龙神打躬作揖,婉言问话。

龙神反问他们:“两位有否见过张元的鬼魂?”

山神和土地都惘然回答道:“不瞒尊神,我们也奇怪,数年以来,从未见过这坟墓里的主人。”

龙神听了,心中大惊。若在平时,他一定要上天入地,彻查这事的真相,必须要查到水落石出,方才甘心,但此刻情况不同,他已有皇命在身,何况时限已到,无法耽误,所以他虽有此心,却无此力,只得怅然作罢。

这时,天已黎明,于是他向土地公公兑换一些冥饯,散在墓畔,又长叹一声,口占一律:

“大化尽如归,幽魂何所依?女萝攀柏干,翁仲着苔衣;树杪鴞声恶,竹林笋味肥,墓门无祭扫,蝶当纸钱飞。”他吟罢,便与山神土地拱手作别,飘然而去。

江门龙神到了泾河水府接任了八河都总管之职,就改称为八河龙神,权位显赫,自有许多龙子龙孙,虾臣、蟹士、鲥军师、鳜少卿、鲤太宰、鳗将军等,前来迎接奉承,一时热闹非凡,细节繁多,详情不赘。

他就职之后在职务上却发生了一种意想不到的困难。原来他乃是一条断尾之龙,在行雨时,觉得不能发挥自如,没有龙尾协助舞动,使他行雨的雨量,把握不住。第一次行雨,雨量太多,第二次行雨,雨量太少,毫无绳准,这事使这位八河龙神万分担心。他在身体上的缺陷,影响了他在职务上的行动,诸多不便,但天国的玉皇大帝绝对不会加以体恤,公事公办,决不容情。雨量或多或少,不照规定,虽然多得一些些,和少得一些些,都算违犯天条,论律当剐。这样一来,他就要像前任的泾河老龙那样,遭遇到悲惨下场。

因此,他发觉自己的处境非常危险,顿时心惊肉跳,坐立不安。八河都总管职位虽高,权力虽大,俸禄虽多,享受虽好,但自己的能力受到限制,势必有亏职守,为之奈何,如果他用自己的生命换取那种神见神爱的职位、权力、俸禄和享受,还是不值得,犯不着。又因此,他思前想后,决定不敢恋栈。同时,又想起了那神螺圣母——那个老雌货,臭匹妇,如果龙尾没有被她轧去一尺,现在自己负荷此职,定能胜任愉快。新怨旧恨,一齐集中在心头;他怨恨极了,把脚一顿,声声发誓,要报前仇。

正在这时,巡河夜叉匆匆地前来通报:“禀告大王,一位白面书生有紧急事情,要面见大王。他硬闯水府宫门,卑职拦他不住,已经排闼而入,请大王作主。”

龙神听了,惊疑不定,道:“哦!有这样的事?”

正在这时,那书生已经急步冲入,形色紧张。

龙神一见来人,心中大喜,连忙迎前,双手把他抱住,欢声叫喊道:“啊!原来是你,我把你想得好苦呀……”龙神正要继续问话,但却被那书生抢先说话,那书生在龙神的耳边轻声地说了几句话,顿使龙神面色大变,六神无主。原来那书生就是龙神的义弟张元。

难道他并没有死?

他确曾死去,但死而复生,因此,他没有死,而且他还遇到了千载难逢的机缘,使他长生不老,永远不会再死。

“大哥快走!”张元催促道。

“走?走到哪里去?天地虽大,宇宙虽宽,但遇此祸事,何处是我容身之地?”那龙神知道事态严重,自己决难逃避,因此不准备走了。“大哥虽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但数千年的道行得来非易,一旦毁灭,岂不可惜?大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天公无道,何必怕事?大哥偶犯小过,也是被螺妖所害,并非故意,但天律苛刻,岂问青红皂白?大哥必死无疑,不过,如果大哥枉作无谓的牺牲,殊不值得,何况现在尚有逃生之路,还不快随我走……”张元话未说完,忽从远处的天空中传来一阵隆隆响音。

张元吃了一惊,龙神也大惊失色。

“事急了,快走!”张元也不管义兄龙神愿意与否,把他拖着就走,打开了泾河水府的后门,狼狈地向外急急逃去,神态紧张,惶惶然好像两只丧家之犬。

不久,隆隆之声到达了泾河的河边停住,那隆隆的声音乃是从一辆纯钢铸成的囚龙车发出。六十天兵拉着囚龙钢车,后面跟随着两位金甲天神,他们奉了玉帝之命,前来逮捕八河龙神,要惩治他行雨失调之罪。

可是,他们来迟了一刻,八河龙神已经畏罪潜逃。

那两个金甲天神名叫秦完和赵江,他们从巡河夜叉的口中探悉,那孽龙是得到一位白面书生通风报讯,双双逃走,时间不久,还来得及追赶。

“追!”秦天君道。

于是秦赵两位天君立即驾起祥云,迅速追赶,后面跟随着六个天兵,拖了一辆发出隆隆声的囚龙车。

且说张元不由龙神分说,硬劲地拖着后者跑出泾河水府的后门,急急向前奔逃。他们不敢驾云,因驾云遁光,在高空无遮无掩,易被天神发觉,所以,只向崇山峻岭,树木茂盛之处前进。这时,那龙神依然现化了一个中年秀士。

秦完和赵江在云端追赶一阵,仍不见那叛天逆龙和白面书生的踪迹,于是凝着神目,从云端向下仔细观察,忽然见前面远处的山林中,隐隐约约有两个人影闪缩地移动着,其中之一正是书生打扮。

“在那边,追!”赵江向前一指,就和秦完急追过去。他们驾云如飞,越追越近。囚龙车的隆隆之声传入龙神的耳朵里,吓得他心惊肉跳,双脚发软,终于他停下来,站着不走。他对张元道:“贤弟,愚兄逃不了,你快些避开,还是让愚兄前去自首归案……”张元道:“大哥切勿惊慌,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事情还未绝望……小弟的师父就在前面等候着,他会卦帛助……”

龙神听了,顿时眼睛一亮,惊疑地问道:“师父,是谁?”

张元道:“他是十二地支真人之一的第二位‘丑真人’。”

龙神大喜道:“妖魔国的丑真人是你的师父?……”

恰在这时,半空中飘飘地降下了两位金甲天神,挡住去路。

“孽龙往哪里逃,还不就缚?”秦完赵江同声喝道。

“啊呀,我命休矣!”龙神惊喊道。

张元也大惊失色。忽然后面的树林中传出一声狂啸,啸声惊天动地。张元一听啸声,知道师父到了,心中转趋安定。

秦赵两天君连忙回头观看,只见树林中走出一位魁梧奇形的白须老道士,双目大如铜铃,嘴巴向前凸出,八卦道袍,手持指尘,走路的脚步凝重,态度则从容不迫,正向这边缓步而来。

那老道士就是丑真人。他走近秦赵两位天君,距离不到十步之处停住,举目向他们打量。

丑真人看到秦完面如蓝靛,发似朱砂,十分凶恶,他正要再观察赵江,但已来不及细看,因为秦完大声骂道:“何方野道,竟敢打扰天神,阻差办公,还不快快滚开!”

丑真人一听那秦完不问情由,开口就骂,心中大怒,当即发作了他的牛脾气,也就骂道:“凶神无理,嘴巴不干净,让你喝些牛尿涮口……”他话未说完,把手一扬,一小包用透明纸袋装着的物体,直向秦天君的面部抛去,去势迅如疾电。

秦完万万料不到那白须野道竟有如此斗胆,敢与天神动手,而且说打就打,事前毫无暗示。秦完根本没有提防,也未作准备,因此,丑真人那包透明的物体结结实实,夹头夹脑地掷在秦完的面门上,只听得拨刺一声,那小包应声而破,里面都是臭而不堪的液体,把秦完泼得满头满脸全是污水,既腥臭,又腻滑,显然这就是丑真人所讲的牛尿。

如此恶作剧把秦完气得呱呱大叫。他连忙从背后拔出四楞黄金锏,但这时丑真人已经攻到,固他一方面抛出一小包牛尿,另一方面又一个箭步纵向秦完,扬起拂尘,当头戳刺,尘尾丝丝直竖,犹似千万枚钢针,如被戳中,秦完的面部就会被它戳穿不计其数的针孔,那么,性命难保了。

秦完最初受到牛尿浇头的侮辱,怒火中烧,即知来者不是善类,暗中早存戒心。现在他一见来势汹汹,慌忙举锏招架,但不料对方的拂尘随心所欲,要刚就刚,要柔就柔,在招架之际,黄金锏立即被尘尾缠住,无法拉脱;又在扭拉纠缠之际,丑真人挥出另一只手,同时飞起一腿,用掌斜劈,“克察”一声,秦完的右臂折断了,四楞黄金锏即被拂尘卷去,用腿横扫,又被扫中,把秦完的身子像皮球那样飘飞三丈以外,跌倒尘埃,无法起身,显然已受了重伤。

那边,赵天君起初还以为秦完对付一个野道,必定稳操胜券,所以只在旁观看,不来助战,因为他还须监视那八河龙神和白面书生,以防他们乘机逃走,却不料那野道大吼一声,出手快不可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猛掷尿包,纵身挥尘,挥掌飞腿,一连串的动作不到三招,便把秦完打伤,使自己来不及冲前相助,那时,他看到秦完倒地不起,立即奔了过去,俯身察视。发觉秦完脸色灰白,气息奄奄,伤势不轻。

“何方野道!你的胆量真不小,竟敢逆天行事,打伤天神,快快报上名来,好让本天君回转天廷报告。”那赵江站直了身子,面对丑道人,大声地道,但从他的语气中显然自知不敌,露出了内心的畏怯,只得说:“……回转天廷报告。”“你想溜,我偏不让你溜。你要溜可以,只要你自己割下一只耳朵,留作纪念,或者吃了一包牛尿,否则,你这凶神休想溜走。”丑道人道。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如此无法无天?”赵江强忍怒气,问道。

“我是谁,你不知?好!我告诉你,我乃是十二地支真人之一,名列第二。”丑真人道。

“噢?原来是丑真人,怪不得武功高超,听说你已经投奔了妖魔国。”赵天君道。他的面孔虽未变色,但心里已暗暗吃惊。“不说前事,倒也罢了,说起了前事,使我老牛心中好恨,好恨,好恨呀!……”丑真人一边说,一边磨磨牙齿,接着又道:“当年我老牛偶犯小过,那天国的昏君与我作对,差兵遣将,逼得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求生不得,求死非易,那时若非通天老师相教,我老牛早已丧命,现在你们犯在我的手中,我老牛岂肯容情?”

“丑道长!当年天兵天将与你为难,本天君并未在内。”赵江辩护道。

“是的,那时代你和秦完确未在场,因此,我只把秦完打伤,并未打死,但你们虽非当年的凶手,却都是昏君的忠实走狗,所以你们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譬如:自割一耳也好,吃一包牛尿也好,两者之一,由你选择。”丑道人大声道。“丑道长,你妄自尊大,强人所难,何况嘴出狂言,口口声声叫天上玉帝为‘昏君’,难道你真的无法无天,不畏天威?”赵江见到软功不灵,就用硬功威胁道。

“什么强人所难?什么无法无天?你们天神一贯仗着天威,在外行凶霸道,过去我老牛吃过你们多少亏,你知道吗?现在,你废话少说,快些自己动手……割耳……吃尿……快……省得我老牛动手。”丑道人命令道。

这时,赵江知道软硬两功都已失效,不觉忍无可忍,同时,他暗想:“自己不动手,一方面对不起秦天君,另一方面对天廷也不便交代。”他暗中打定主意,准备乘那牛鼻子不提防的时候就用迅雷不及掩耳方法出手,或可得胜。于是假装同意照办的样子,说道:“既然丑道长不允通融,我赵某只好遵命割耳……”他一边说,一边从腰际拔出宝剑,砍向自己耳朵,但这是一种虚砍,剑势挥动,立即变招,且使用了十成功力,快得像电光石火,向丑道人猛劈。“来得好!逆神狡猾……”丑道人大声叫骂,同时迅速侧身避过剑势,接着随手挥出拂尘,划向赵江的脸部。

如果不是赵天君见到一剑劈空,立即快快后退,他的面孔一定已被尘尾刺得像黄蜂窠那样,连双眼也都被戳瞎。他后退虽快,避过了致命伤,但他却逃不过轻伤,因他的面颊已被一部分尘尾尖端划中,划出了十多条深深的血痕,鲜血涔涔而下。他忍住了热刺刺的痛苦,他纵身斜跃,想要夺路奔逃。

“狡猾的逆神!想逃,没有那么容易。”丑真人喝道。他立即如影随形斜扑过去,伸出右手,抓住了赵江背后的金甲。

赵江原是个智多谋足的天神,在奔逃的一刹那之间,心嫌金甲份量太重,奔逃不便,因此,早已解开了金甲钮扣,准备弃甲而逃,比较轻快方便,恰在那时,他背后金甲的领头已被丑道人抓住,这一动作,正是投其所好,赵江就此机会,脱出金甲,使用了金蝉脱壳之计,心想纵身腾云而去。

“狡猾!”丑真人只抓到一件金甲,心中大怒,口里叫骂。他大吼一声,立即顺便把金甲向前抛出,掷向赵江。金甲虽甚重,但丑真人力大无穷,因此,那金甲去势如飞,打中了赵江的后背,如此重击,使他未及腾上云端,即被击昏,口角流出鲜血。

丑真人见赵江受伤倒地,就回头向六个天兵招招手,大声叫喊道:“你们过来!”这时,那六个天兵已经吓得呆如木鸡,个个不敢动弹。

“无名小卒!我不为难你们。还不快些滚过来?”丑真人大声吼道。

那些天兵听到丑真人说不会为难,心里虽稍觉安定,可是他们形态缩栗,行动畏怯,鱼贯地举步走来,走到丑真人前面,肩并肩排成一字形站住立正。这是当兵的规矩,人间的士卒如此,天兵也不例外。“你们听着!把囚龙车拉过来,装着那两块废料……”丑真人用手指指着这边和那边躺在地上的赵江与秦完,继续道:“把他们装在囚龙车里,快些拖车回去,向玉帝昏君报告。你们可以说:这事是我老牛做的,叫他再派天兵天将到妖魔国来抓我,或者来找我的通天老师也可以,因为这是他的主意……”

这时,八河龙神和张元早已走过来,站立在丑真人的身后。他们看着那六个天兵把秦赵两位天君塞进囚龙车里,拖动车轮,发出隆隆之声,悄然驾云而去。八河龙神等到天兵离去,就从丑真人身后走到他的前面,合掌作了一拱,谢道:“多蒙老前辈相救,小龙实深感激,不知何以为报。”

“龙神不必客气,你是元儿的义兄,我们就是自己人,略加援手,理所应当。”丑真人道。

“不过,老前辈得罪了天宫,这祸闯得不小呀!为了小龙的事,担了这样重大风险和责任,小龙死不足惜,但老前辈恐要受累,这事如何得了?因此,小龙实深耽心,不知老前辈有何准备?”八河龙神惊惶地道。

“不用怕!我们还有后台撑腰,家师通天教主算定你与本国有缘,所以派我老牛前来助你脱险,谅必天宫暂时不敢再来问罪,你尽可放心。”丑真人有恃无恐地道。

八河龙神听到自己有妖魔国国王通天教主撑腰保护,心中大慰,于是又问道:“张元贤弟如何死而复生,竟得在老前辈的门前立雪?这事使小龙百思不解。”

张元插嘴道:“这事说来话长,我们这里站着说话不便,且到前面树林里找几个坐位,让家师坐着讲话好了。”

于是他们走进树林深处,找到了三个位置,大家在岩石上相对坐定。

丑真人开始道:“通天家师为了要重振魔国国势,广求宇宙间的一切人才。他知道你——龙神道行高深,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所以派我老牛从中观察,顺便调查你的品德,以便决定是否值得延揽。数年以来,我老牛经常在中洲江门附近出现,你在平时的一举一动,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发觉你品格高雅,心地光明,因此我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喜的是你极有资格进入魔国,值得我们争取;惧的是怕你不肯接受我们的聘请,因为在一般正派人物的心目中,妖魔国三个字给他们听了就感到头痛,退避三舍还来不及,岂肯入籍为民?所以,我踌躇不决,未敢冒昧向你当面求教,但却随时在找寻机会。果然,不久,机会来了!当你在海中伸出头,狰狞可怕,把元儿吓得魂飞魄散时,我早已注意,当即取出葫芦瓶,将他的三魂六魄一齐吸入瓶中,以免失散……”

“啊!怪不得我在当时遍寻贤弟的魂魄,全无踪迹,原来如此。”八河龙神惊异地插嘴道。

“我看到元儿洪福不永,清福正长,因此,就收取了他的魂魄。在三天以后,半夜三更,我把他的尸体从坟墓中弄出,放还三魂六魄,使他还阳,死而复生,同时给他吃了一粒金丹,让他脱胎换骨,永享长生,并且列入门下弟子……”丑真人道。“啊,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后来又三次招魂,都未招到,连当地山神和灶公都不曾见过贤弟的鬼魂,原来他已被你老前辈收入门下……”八河神龙惊叹不已地道。

“以后的事,你已清楚,我也不用细说。”丑真人接着道。

“老前辈,还有一事,小龙不甚明白,可否见告?”龙神问道。

“何事?”丑真人反问道。“老前辈何以知道小龙有难,叫贤弟张元前来通风报讯?”龙神道。

丑真人神秘地笑了一笑,道:“问得好!……”他说着起身,走了过去,用嘴巴附在龙神的耳边,接着又低声道:“我们在天宫里布置了内线,天上的一举一动,我国都了若指掌。”

由于形势所迫,八河龙神就顺理成章地在妖魔国入籍,但由于八河龙神名字不吉利,他依旧改为原名“江门龙神”。

且说那六个天兵拖了载着秦赵二位天君的囚龙车,驾云回到天国,当即向玉帝报告详情。

玉帝听了大怒,吩咐将秦完赵江速送天医处急救之后,就高声道:“妖魔国如此猖狂,行为跋扈,目无天廷,还当了得。”于是他就命令太白金星,速召托塔天王李靖商量讨伐妖魔国,捉拿八河龙神和牛精丑真人,归案法办的事件。

“且慢!我皇息怒,老臣最近得悉那八河龙神行雨失调,不是他的过失。”太白金星劝阻道。“噢!怎会不是他的过失?”玉帝惊异地问道。“据老臣刚才得到情报,那八河龙神原在中洲江门龙穴安分修道,人间称他‘江门龙神’,保护当地安宁,颇得民心。后来,千年鲨精侵入江门,要想强占江门龙穴,危害当地百姓,但他却被江门龙神打断鱼尾,负伤逃走……”太白金星说到这里,被玉帝插言说话,只得停止。“鱼精自作自受,罪有应得,江门龙神打得好!金星,你说下去。”玉帝道。

太白金星接着道:“不料那鲨精不自知错,反唆使神螺圣母强侵江门,把老龙的尾巴也轧断一尺,又占据了他的龙穴……”

“螺精可恶!”玉帝又插嘴道。太白金星继续道:“这事发生在水域之内,属于水国的范围,东海龙王敖广知情不报,反而奏恳天廷,把龙神调离江门,接任泾河水府,叫他做八河都总管之职。断尾之龙怎能行雨,无怪雨点忽多忽少,因此,这不是那八河龙神的过失……”“但那八河龙神也有过失,他既自知足断尾之龙,何不早告?”玉帝反驳道。

太白金星解释道:“我皇有所不知,那江门龙神接到天命,规定时刻,限期立即动身赴任。他一到河水府,坐未安席,又奉天命,叫他限时限刻行雨,试问他哪里还有工夫报告天廷?”“不错!”玉帝点头,表示同意太白金星的解释。接着,太白金星又道:“据说那神螺圣母以前原是敖广家里的乳母,又是五洋龙母的师妹,他们私交甚厚,但敖广与江门龙神过去似有仇恨,因此,他把那老龙安置江门,在水国无职无权,又因此,他对于那螺精强占江门龙穴,不但置之不问不闻,而且奏调江门龙神,远赴泾河,断尾之事又不奏明,如此行为,显然蒙蔽天听,实是罪大恶极……”

玉帝听了大怒道:“敖广可恶,速召他来!”不久,敖广随同天使,进入灵霄宝殿,拜舞未毕,玉帝已经忍不住拍案怒道:“大胆敖广!螺精轧断了江门老龙的龙尾,强占江门龙穴,你知情不报,反来奏调江门龙神,远赴泾河水府,使他行雨失准,这种行为显然违反良心,徇私循情事小,蒙蔽天听事大,来神呀!把敖广绑了,带到剐龙台上斩首示从……”太白金星一看玉帝发怒,但操之过急,情形不妙,心里慌了,就连忙屈腰俯身,凄上去在玉帝的耳边低声道:“敖广罪不至死……只要如此这般,把事情搞妥,将功赎罪就可以了。”那时,敖广吓得魂不附体,自知有罪,不敢分辩,同时,众天神行动迅速,早已把他押出了灵霄宝殿,直赴剐龙台。

一路上,行路如飞,敖广放声大哭,龙泪如雨。到了剐龙台,其中一位天神用手向敖广的头上一拍,敖广立刻现出了原形——一条五彩的大金龙。

于是众天神一齐动手,把那龙头套入刑台的轧钳之内,并将全部龙身绑缚妥当,另一行刑的天神拔出宝剑,剑光闪动,眩眼耀睛。那时,敖广见到此景,长吟一声,终于伏爪收鳞,闭目待毙,剐龙台边,满地都是龙泪,龙涎和龙汗所混合而成的流质,湿渌渌。滑腻腻,在地上流动着。那持剑的天神缓缓地举起宝剑,正要向龙头劈下,但他偶一不慎,可能是太小心了,顾上不顾下,脚跟被地上龙泪龙涎和龙汗混合而成的液体一滑滑倒,仰天跌在地上,因他毫无防备,所以,跌得很重,一时站不起来。

另一位天神见状,连忙把他扶起。

那位行刑的天神这次当心了。他站定脚跟,摆好稳当的姿势,抖擞精神,第二次举起宝剑,正待劈下……忽然,一阵清风,传来一片清晰的声音……。

“刀下留‘人’……不,不,不,刀下留‘神’……不,不,不……”刀下留‘龙’呀!……”

那行刑的天神听到了这声音,就把他已经举起而正要劈下去的宝剑,缓缓地放了下来。

顷刻之间,一个天使气喘喘,急匆匆奔向剐龙台,一边大声叫喊,一边双手乱摇,如飞而至。

他到了台边,已经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时说不出话来,但双手却还在乱摇。等到他换了一口气之后,方才高声叫喊道:“我皇有旨,刀下留龙!”

于是众天神又一齐动手,把东海龙王敖广从剐龙台的刑具上解放下来。

敖广正在闭目待死,忽然恢复了自由,死里逃生,真是意想不到,喜出望外,于是他又现化了人形,仍由众天神会同传旨的天使把他押还灵霄宝殿。

敖广拜见了玉帝,跪谢不斩之恩。

玉帝道:“敖广听着:你回到东海,从速发兵擒拿神螺圣母,治她强占江门龙穴之罪。其他的事你可依照玉札办理,事成之后,将功抵罪。”玉帝故意在口头上吩咐敖广擒拿神螺,而将其他的事情却用玉札传谕,这样做法,是用了一个瞒天过海的计策。

当时,太白金星递给敖广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几行小字,这就是玉札,同时低声告诉敖广秘密从事,不可泄露玉札里的任务。敖广捧了玉札,脆着仔细看了一遍,心中有数,于是收妥玉札,叩头谢了皇恩,站起身来,出殿而去。

敖广回到东海水晶宫,立即换了战袍,升殿召集龙子龙孙,虾兵蟹将,鲸王太岁,神鳗公主,御驾亲征,讨伐神螺圣母。

龙王率领了水族的精兵,秘密行军,衔枚疾走,向江门进发,不料到了江门龙穴,他发觉龙穴之中,空空如也,不见了神螺圣母的踪迹,很显明的,她一定闻风先遁,逃得不知去向。

神螺圣母失踪,真把东诲龙王气煞,急得双脚乱跳,怒火上升百丈之高,不论他气也好,急也好,跳脚也好,发怒也好,但又有什么办法呢?神螺失踪事实具在,使龙王未能完成玉帝所嘱咐的任务,这是何等严重的罪名呢?

于是龙王一边传令四海五洋,缉拿神螺圣母,归案惩办,一边移师三门湾海面,捉拿千年鲨精。

东海龙王的精兵已经到达了三门湾海面,但那倒霉的鱼精却懵然不知,还在海底洞府高卧正酣,等到小妖慌张地进去把他推醒,报告噩耗,才仓皇起身,要想逃走,但已太迟了。

这时,龙王等早已把海底洞府,四周围住,鲸王太岁持了棍,神鳗公主拿了刀,身先士卒,抢前杀入洞内。他们见到那鱼精不问根由,立即冲前撕杀,刀棍齐下。

千年鲨精措手不及,身上吃了一刀,头顶中了一棍,立即昏死过上,现了原形,是一条大鲨鱼。

龙王敖广见那鱼精已死,心中大喜。因这是玉帝在那玉札上所吩咐他应做的一部分任务,总算完成了。

于是龙王命令水族士卒,将那鱼精的尸体移到江门内海的海边,发动巨浪把他冲上海滩,让海边的当地百姓宰割它的肉烹食也好,吃不完腌了也好,剥取它的皮煎油也好,敲碎它的骨骼,烧成了灰作肥料也好,任从那些百姓自由处置,东海龙王也不去过问了。

以前那千年鲨精侵入了江门的内海,妄想发浪把海边的山顶上的百姓卷入海中,充其馋欲,但它哪里知道,自己在几年之后,反被众百姓果腹,充饥,真所谓恶不可生,生则不灭,善不可灭,灭则不生,天道循环,冥冥中自有定数,可不惧乎?

且说敖广杀死了鱼精,得胜回到东宫龙海时,立即有巡海夜叉报告:那神螺圣母是得到了妖魔国十二地支中的第六位己真人通风报讯,所以她能在事前逃走,现已投奔妖魔国去了。

龙王听了大怒,但他也束手无策,徒呼奈何。

玉帝的玉札中另一项任务:赦免八河龙神(即前江门龙神)行雨失准之罪,并仍调回江门龙穴,正式敕封为‘江门龙神’(以前是海边的百姓尊敬他为江门龙神,保卫水上安宁,沿海太平。

最后一项任务是,泾河水府的八河都总管遗缺,即着敖广另选贤能充任,但在那时,水国谣传着泾河水府遗缺是不祥的,过去担任此职者都不得善终。因此,一般有资格的龙种不愿接受,而资历浅薄的龙子龙孙都想冒险一试,却未蒙敖广同意,所以,适当人选不易物色。东海龙王敖广一时无法完成这项任务,因为他发动水国臣民到处查问江门龙神的下落,结果徒劳无功,真是煞费苦心。

最后龙王无可奈何,只得又赴天宫,向玉帝面奏详情。那时,玉帝业已得悉江门龙神和神螺圣母相继投奔魔国。他从这件事推根寻源,作了一次评判,得到结论是:由于敖广处置不善,隐瞒事实,徇私循情,未能公正执法,反来奏调断尾之龙接管泾河水府遗缺,以致造成祸端。事后玉札规定四项任务,仅能完成一项,遂使人才外流,天国和水国同受损失,得益的却是妖魔国。

王帝鉴于敖广位居东海龙王多年,国内政事,日久玩生,积弊难除,又对于敖广本身颟顸无能,老态龙钟,极感恼火。除当面严加谴责外,他又颁发玉札,着令敖广闭门思过,三年之内不准走出水晶宫一步,这是变相的软禁,同时罚俸三月。三年之后,贬凋敖广担任‘泾河水府’八河都总管职务,任期也是三年,有功位复原职,有过再行降职,以示惩戒,并将该玉札分缮副本三份,分发南西北三海龙王传阅,藉资共同警惕,暗寓罚一惩三之意。

玉帝这样轻罚敖广,其中还包含着不可告人的意义,因为对于江门龙神之事,玉帝自知也有错处:(一)敖广虽然隐瞒事实,但玉帝统领宇宙万国,为何江门龙神与神螺圣母交恶,天官在事前却毫无所知?显然天国情报机构的效率出了问题;(二)敖广奏调江门龙神,天国立即轻率准奏,事前也未对该龙神详细调查,这是天聪失灵:(三)该龙神行雨误点,多寡失调,照常理推测,其中必有重大缘故,何况他是江门老龙,经验丰富,谨慎守法,岂有履行即犯过失之理?显然是他被敖广长期弃置,也许久未行雨,使他忽略了龙尾的重要性,无意造成雨点多寡之误,但天国在事后却未细测这种常理,又冒失地发挥天威,派遣秦赵两位天君,带了囚龙车前往逮捕,这是天国逼反了江门龙神。

由于上述原因,玉帝轻罚敖广,可说是遮掩本身的错误,敷衍塞责,但敖广还以为玉帝对自己宽仁,感恩万分而去,一路暗自庆幸。玉帝轻罚敖广之后,心里闷闷不乐。他想到了天国遭遇着许多严重威胁问题:“(一)天国一定有了内奸。朕派秦完赵江前去逮捕八河龙神,这事非常秘密,但魔国却能早走一步,中途拦劫,必是天国的内奸泄露秘密;(二)朕口头上命令敖广发兵擒拿螺精,又被内奸暗通消息,报告魔国,使螺精从容遁逃,但玉札中关于诛杀鲨精的任务,却能完成,这显然也是内奸在众目昭彰之下,无法探悉玉札上的内容,因此敖广就能消灭鲨精;(三)朕在敖广离殿之后,即暗遣亲信天神,严密监视灵霄宝殿里每一个可疑的神圣,以便查出谁是内奸,但事与愿违,结果魔国却仍能得到消息,救走螺精,这真是不可思议的;(四)内奸伪装的功夫巧妙惊人,暗发消息的本领也神乎其技,使朕的只言片语,一举一动,都受到了威胁。天国隐匿内奸,使朕芒刺在背,寝食不安,如何是好?”其实魔国早于一千多年前,就已在天国安排了间谍和内线,他们都有巧妙的画皮作为掩护,个个神通广大,道行高深,有的用眼睛与眉睫的转动或开闭,有的用随便而自然的手势,有的用上乘的心语,播发暗号消息,使天国神圣们无法察觉,防不胜防,一切都处于被动的状态中,暂且不表。

且说龙螺交恶,发生在数百年前,后来江门龙神和神螺圣母分别投入魔国,他们彼此各不相知,因为魔国制度任何事情都要保密,决不公开宣布。直到魔国举行狂欢大会,全国有资格的妖魔精怪,散人野仙都在邀请之列,他们才得共聚一堂,不过,当时出席人数众多,身份和背景大都互不清楚,各难辨别。在会场里,大家互相介绍,或自我介绍,但这仅限于坐在同桌或邻桌可以做到,至于还有许多妖魔人物,座位相隔太远,那就无法介绍或自我介绍了。

那时——在狂欢大会时,山中子表演搬运术,撮去了许多妖魔精怪,散人野仙的宝物之后,又分别发还原主。其中的一位失主是神螺圣母。当她和别的失主一样,越众而出,领回黑螺珠时,她的面目和身形才给江门龙神认出,那老雌货正是自己的仇敌,顿时惹起了旧恨和新怨。他想到自己的龙穴被侵占,龙尾被轧断,又远调泾河,行雨失准,罪犯天条,不得不逃奔魔国,这一切都是为那老雌货所害,这是旧恨;同时,一条断了尾巴的老龙,形同残废,在许多场合里,他有着自卑感,心里多少顾虑着本身的鄙贱,何况他在修炼方面,也因龙尾残缺不全而觉得用功吃力,道行进展困难,这是新怨。

旧恨新怨一齐涌上了江门龙神的心头,加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所以当他看到那神螺圣母领回黑螺珠正在得意洋洋,循着原路归座的时候,他就拦路截住,挥出一掌,重重地击在她的左颊上,同时他叫喊道:“老雌货!你还记得俺老龙断尾之痛吗?”江门龙神这一掌落手甚重,几乎用了八成的气力,把神螺圣母的左颊牙床全排击歪,打掉一排牙齿,喷出了满口鲜血,痛得那神螺老媪喃喃大骂,但因口齿不清,言语含糊,谁也听不懂她在叫骂些什么。

当然,神螺圣母在毫无防备之下,无端受辱,岂肯干休?她立即伸出如爪的手指,直取江门龙神面门,企图戳其双目,但对方迅速避开,丝毫未受损伤。

龙神和神螺打斗,时间极短,迅即为南宫操元帅干涉制止。他们双双被押出厅,进入拘留所问话,终于问出了他们在数百年之前的怨仇。

在问话中查明了打斗的原因,南宫操最后作出结论,他说:“当年的事错在神螺,不应妄听鲨精片面之言,向龙神寻事,轧断龙尾,强占龙穴,但目前之事是龙神理屈,不该不问情由,动手打伤神螺。彼此之间的事情,根据本国的法律,只有公敌,没有私仇,所以,你们打过算数,两相扯平,以后双方见面,不准再打。本国禁止私斗,立法极严。倘有违犯,不论谁是谁非,谁直谁屈,先动手者断手,先动脚者斩脚,决不宽贷,希望你们牢记!”

那时,神龙和神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龙神见到神螺的面颊歪斜,口边不断地流出鲜血,显然她已受了重伤,于是也觉得过意不起,心头恨渐消,怨气也平下来了。神螺也觉得自己以前不该妄听鲨精的谎言,懊悔不及,现在自己虽被龙神打伤,这苦头也是应该吃的。

这时,南宫元帅鉴貌辨色,看到这种情形,知道事情容易办妥,他就索性做和事佬了。

于是他说道:“我告诉你们一个消息,搬弄是非的鲨精早已被东海龙正敖广处决了!”

龙神与神螺听了,悚然动容。

接着,南宫元帅把鲨精被杀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最后,他又道:“现在你们愿意和解吗?”

双方和解在意料中。

于是南宫元帅命令手下人员护送神螺圣母到医务处疗伤,他和龙神仍回大厅。

江门龙神与神螺圣母之间的仇恨虽已互相谅解,互相和好,但这件案子却引起了天廷的注意。

玉帝觉得自己在无形中已受到魔国的威胁。他通过自我检查之后,忖出了一连串的问题,譬如:(一)江门龙神与神螺圣母一到魔国,多年仇恨,由于南宫操只用三言两语,双方就能获得和平解决,但当初他们为什么不能在水国进行和解?这就意味着水国的政治大有问题;(二)散人张元是地国王朝部落里的一个小小进士,可是风云际会,竟然得到魔国的青睐,使他未经修炼,一世便成半仙,但为什么仙国却不能发掘人才,反被魔国捷足先得?照理,优秀的人才应先由仙国罗致,绝对轮不到魔国,但事实恰正相反,这就意味着仙国的政治也有弱点;(三)天国对于水国和仙国的人才外流,事前蒙在鼓里,毫无所知。事后又未能举直错诸枉,设法纠正,这也意味着天国的政治走向下坡,渐趋没落;(四)天国本身也发生了人才外流的现象,譬如:(甲)老夫子当年为了批评一句天国的政事,天国就藉故留难,不准他进入混元大罗金仙的品级,使他一怒而去,离脱仙国,投奔魔邦;(乙)水金书生为了游戏人间,被天国革除仙籍,被迫投魔;(丙)水上浪子(后改名为水上郎君),在天国偶犯小过,得罪天宫,驱逐出境,又被魔国聘为上卿,(丁)还有许多野仙在‘仙级考试’中,天国的主考官发觉他们的试卷才气太旺,恐怕影响仙品,所以未蒙及格,都被弃置。落第的野仙们认为在考试中所录取的一般神仙,学问有余,才识不足,未能应变荷重,而对于他们自己的学问见识和才干都臻上乘,反而名落孙山,这当然是考试不公。可能主考仙徇私作弊。因此,那批不及格的野仙心怀怨恨,纷纷投入魔域,为官为民,各凭所好,各取所需,使宇宙间的英雄豪杰,尽入魔国的彀中。考试不公造成祸端,大者投奔异族,为他国利用,而遗害本国。这种事实,在人间司空见惯,不以为奇,但玉帝所引以为奇者,竟然天上也不例外。

因此,玉帝心里非常忧愁。他担心魔国的通天教主。野心已萌,迟早必将为祸宇宙,而天国本身既无能力制止,又乏善策安抚,同时他详察四周的群臣,大都忠厚有余,仅能墨守陈规,但胆量不够,进取不足,他们决难应付目前瞬息万变的局面。当然,列国也有一部分杰出的神仙和圣人,像广成子,镇元子和天罡星君等,他们都能为天国效劳,可能以后天国重振权威,还要借重那些有胆有识的神仙和圣人。对于他们,玉帝倍加青睐。

过去,玉帝维持天威,完全依赖天兵天将,谁不服从,就使用武力讨伐,可是,现在天国动辄用武的政策已经不行了。为了要恢复鬼国,天兵征伐,蚩尤之魂,却遭败绩,被后者杀得片甲不留,大败而归;为了要逮捕江门龙神(即当时的八河龙神),天国的秦完赵江两位天神又被魔国的丑真人打伤。两次用武都遭失败,使天国威声一落千丈,同时天国有许多神圣立场不稳,又乘机投奔魔国,有的明日张胆,有的暗中勾结,因此,天国受到了明显的教训,以后用兵,在事前尚须慎重考虑。

天国两次在军事上的挫折,直接和间接都与魔国有关,使天国以后不敢妄用武力,对付魔国。因此,玉帝就想到改变政策,但要改革,就必须罗致许多人才。

可是,现在正值人才外流之际,天同必须设法阻止这种趋势。

于是天国施行了出入通行证的办法。玉帝命令本国所有的大小神圣,一律不准擅离职位,即使因公出差,也须凭出入通行证,方能离国和归国。

天国又在暗地里准备了大批记名的入口通行证,针对魔国的著名人物,又特派了许多神仙圣人,乔装混入魔国,要把那些记名的入口证递送到魔国著名人物的手中,暗示他们若能归顺天国,均将重用,像大夫子,西南方力士统领铁金刚,天山七奇的首领袁通,西北方散神总管温戎,野仙方面的安全子,神厨手易牙子,踏崩泰山江帆,龙风山的朱元龙和孙美风,水金书生,文中子,东北方乱神魁首孟元,卫武真人,五形郎君,魔国五狂,散人方面的朱宝,水上郎君(即水上浪子)以及其他许多野仙和散人等,都是天国所要争取的对象,不久即将收到记名的天国入口证。

他们都是人类修炼成道,早已列入野仙和散人的品级,而妖魔精怪鬼等五种煞神并不在内,因天国对于五煞,一律不敢信任。

除此之外,天国首先要争取的是江门龙神和散人张元。

为什么玉帝要特地指定江门龙神和张元呢?

江门龙神罪犯天条,被天兵天将迫投魔国,但事后查明,行雨误点并非他的过失,所以玉帝蓄意要把他从魔国夺回,以振天国的威望。至于张元,此人在魔国,其名不见经传,道行和武功也都末臻上乘,只不过吃了几粒金丹,使他长生不老而已,若论品级,只可称为半仙,此外,别无可取,但玉帝却也把他列入天国所争取的主要对象之一,岂非奇事?

可是,对于这件事,玉帝自有道理。

玉帝要把寂寂无名的张元从魔国弄到天国,赏以金丹蟠桃,交梨火枣,琼浆玉液,仙酒寿果,来增加他的道行,使他成为真仙品级,并将委以天宫文书的重任,地位虽次于文曲星君,但却与后者并列朝堂,不分轩轾。玉帝将他作为榜样,目的是要给魔国别的野仙和散人们看看,让他们明白:“以张元这样的资格,尚且受到天国如此重视,何况我等……”

玉帝以张元为饵,吸引魔国的许多有道之士归返天国,使其人才倒流出来,为天国服务,这将削弱对方的势力。

如果这事进行顺利,张元的运道来了。

同时,玉帝再三再四地吩咐那些混入魔国的神仙和圣人,“在江门龙神和张元未进入天国以前,切勿将天国的记名入口证递送给别的野仙和散人。”换一句话说,先把江门龙神和张元用偷渡方法,运出魔国,进入天国成功之后,再分别送记名的天国入口证给别的野仙和散人。

这—次天国动员三仙十二神圣,从水陆空三方面,分别潜进魔国后,就乔装了各色人等的模样。

三仙是太乙真人,度厄真人和道行天尊。十二神圣是天贵,天猛,天威,天富,天寿,天剑,天勇,天佑,天玄,天捷,天速和天意等星君。

负责偷渡江门龙神和张元是三仙之一的度厄真人,其他的神仙就负责说服和偷渡别的野仙和散人。

从天国到魔国的京城要经过七十二座毒山,三十六条恶水,以及十八层天罗地网,而魔国周围的国境又有东方妖煞,南方魔煞,西厅精煞,北方怪煞,东南方鬼煞,东北方乱神,西南方力士和西北方散神严密驻守,同时天空中还有七海龙神,在层云里潜形把守,而且在一日十二个时辰中,都有十二地支真人轮流值日值夜,所以没有经过特别许可,任何异邦人物要想进入魔国,难越雷池一步。

当然,三仙十二神潜入魔国,也曾用了一番心计,譬如:三仙是从天空进入魔境。他们先在空中施用了隐身法。同时放出数十只龙蚤钻入七海龙神的龙鳞里乱咬,使他浑身痒不可挡,十分难熬,他们乘着刘方抓痒,而注意力不能集中的机会,就变成了三只小飞虫,从天罗地网的空隙里飞入,才安全到达魔京。天贵星装扮了老渔翁,从边区三不管地带的河流里进入魔域,而天猛,天威,天富,天寿,以及天剑等五位星君却摇身一变,变成了五条小鱼,混在老渔翁捕得的许多大鱼里。那老渔翁以低价出售大鱼,因此,边区的驻兵为贪便宜,只管争买大鱼,但老渔翁故意保留着五条小鱼不卖,他说:“小鱼准备给自己吃。”于是,六位星君也平安地进入魔国。

至于另外的六位星君,分成两批,他们分别假扮猎人和采药人,从魔境边区的深山冷坳里,经过弯弯曲曲的羊肠小径,崎岖山道,走入山中腹地,然后辗转混进魔国。他们到达了目的地,再以各色人等的身份出现,分别进行活动。

且说度厄真人到了魔国京城,立即扮成老秀才模样,混在人群的行列中。他看到:商府栉比,人物整齐,但十字街头却有许多武夫勇士来来往往,络绎不绝,都到城内和城外的教场里去,个个手持武器,杀气腾腾;小巷僻街也常有魔卒突然出现,忽然消失,气氛神秘,隐藏着战争的景象。

度厄真人心里暗想:“奇哉怪也!太平盛世,调动军队,妄启端战,魔国将亡……,怪哉奇也!此邦市政简明,秩序井然,民情朴实,物产声饶,魔国将兴。”他知道魔世盛旺,魔焰高涨,安中含危,治不掩乱,安危治乱,方兴未艾,—切都在酝酿之中,此邦不可以久留。

于是度厄真人决定当夜行事,以收速办速成之效。

他捱到午夜,子没丑初之前,先躲匿在斗牛阁附近的阴影里,伺候动静。

那时,天空浮云密布,月光偶然从云隙中漏出,但瞬即消逝。

不久,他看到丑真人从斗牛阁出来,后面跟随着张元,接着,师徒说了几句话。

丑时已到,丑真人前往值夜,去接子真人的班。

丑真人去后,张元随即退入斗牛阁,顺手关上了门。

此时,斗牛阁四周寂静。

度厄真人知道丑真人在寅时之后才会回来。于是他用手把自己的面也一抹,顿时变成了一个假的丑真人。

假丑真人脚步凝重,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直到斗牛阁的门前站定,稍为迟疑一下,就用手敲门。“拍,拍,拍!”三响。

“谁?”张元问道。“是我!”假丑真人学着真人的声音答道。刚才那丑真人和张元说话的声音被他听到过,所以他现在学得很象样。乒乓两响,张元开了阁门。“师父……”张元惊异地叫道,但当他正要继续说话,那假丑真人立即作一手势,阻止他说下去。

“快些,进去再说!”假丑真人说着,一方面他故意装出紧张而神秘的姿态。

于是他们双双走进斗牛阁,随手关了阁门。

张元终于忍耐不住,又开口问道:“师父,你为何去而复返?”假丑真人低声道:“元儿,为师今晚无须值班了,因为刚才通天老师派南宫元帅交给我一项非常秘密的任务,必须立刻出动。我需要两个助手,一个是你,另一个……我想还是叫你的义兄江门龙神前来协助,比较妥当。现在……你准备一下,先把我那份上次的出国通行证找出来。我忘记了,不知道把它放在哪里。”张元问道:“是上次你到地国去用过的通行证,还是另一次你和我同去救义兄时所用的那份通行证?”

假丑真人早已调查清楚魔国的任何人物出国,必有通行证。那真丑真人以前因公出国,当然不会例外。目前,他听到张元说通行证有两份,心中暗喜,于是灵机一动,就有了主意,连忙答道:“两份都要……还有……元儿,你上次和我去救江门龙神时,通行证好像你也……”

假丑真人正在狐疑不决,因他不能确定上次张元和那真丑真人出国时,他们的名字是合写在一份通行证上,还是各有一份,所以,他不敢肯定地说。

恰在那时,张元已经抢着道:“是的,师父,上次我也有一份通行证。”

假丑真人听了,不动声色地说道:“你的证件也拿出来。”

于是张元走到书橱旁边,开了橱门,取出文件夹,翻阅了一会,寻出了三份通行证,两份是丑真人的,一份是他自己的。他用双手把三份证件恭敬地递交假丑真人之后,又把文件夹放回原处。

假丑真人接过证件,略略看了一下,心中已有主意。他叫张元走近他的身边,附耳轻声道:“元
精选古籍
古籍分类
友情链接

©2019 学门教育网 版权所有 鲁ICP备19034508号-2

电脑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