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阴差是人中之鬼,也可称为鬼中之人。
阴阳子乃是妖魔国东南方鬼煞之一,职位仅次于鬼煞指挥计真,后者的官衔为二级元帅。
当阴阳子尚未成名时,寄寓逍遇岛,仰观人情,俯察鬼事,谁也不知他精通阴阳之理,深知鬼神之道,又是半人半鬼活阴差罗炎的好友。
罗炎年已古稀,在逍遥岛黄大仙宫担任活阴差四十年,屡建奇功,深得当地正神黄大仙器重。不过人到晚年,精力衰退,他数次要求告老还乡,但始终未蒙批准,除非他能物色一个适当的替身。
阴阳子虽也曾暂充他的替身,代赴冥府公干,可是他不愿久与鬼神打交道,只不过在好奇心驱使的情况下,偶然逢场作戏,客串一二次而已。若非罗炎素知阴阳子为人诚实可靠,也决不肯让他去客串活阴差。
活阴差的资格限制极严,必须经过多次考验,并非人人可充此职。如果一个人不是品学兼优,武功卓绝,待人接物,手段圆滑,锄强扶弱,态度严正,知己知彼,能屈能仲,休想问活阴差之津。因此,罗炎要想发掘这种人才,作其替身,真是谈何容易!由于他历久未能如愿,不得已只好求助于阴阳子,希望对方代为物色。
当然,活阴差人才,并不是完全没有,但可遇而不可求而已。
过去,阴阳子几次发现这种人才,可惜听到活阴差职业,都不感兴趣。一日,阴阳子邂逅了散人王行。当时。他们二人虽已入籍魔国,彼此却寂寂无名,而鬼煞和散人的头衔却是以后才封赠的。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双方都感到非常高兴。
于是阴阳子邀请王行同到餐馆,相对而坐,点好了酒肴,前者虽不善饮,但因酒逢知己,就非破例陪饮不可。他们开始畅谈。
王行问道:“阴阳子,你怎会到这儿来?”
阴阳子道:“我在这儿已经混过二十年了。你呢?”“我来此寻访一位旧时的所欢。”
“有否寻到?”“没有”
“是怎么一回事呢?”
“唉!一言难尽……过去,我与她已有婚姻之约,准备择日成亲,不料好事多磨,她突然无故失踪。我在百思不解的情况下,立即奔走天涯,到处探查,但遍寻不获,连生死存亡的消息也没有,使我徒呼奈何。多年后,我虽已另娶,却依然未能对她忘情,立誓要查明她的失踪原因、否则我这颗心是不会死的。最近有人说她在逍遥岛。因此,不远千里,到这里来,可是经过了二个月多方寻访,又无法获悉她的下落,使我劳而无功,不免愁肠百结,日夜不安。”
“咳!有这种事?此女姓甚名谁,想来她必是个贤淑美丽的姑娘,才能使你如此迷恋不巳。”“她叫孟英,小名玉娟妍,容貌端正,品性善良。说老实话,我并非迷恋她的姿色,但我必须要查明她弃我而去的真正原因……在我的预感中,她似乎是中了奸人之计,或已为歹徒所害,不然的话,她决不会离开我,如果说她已死亡,何故多年以来,她的灵魂从未托梦给我?如果说她尚在人间,为什么我不能寻到她,而她也始终未来寻我呢?唉!生死存亡,将信将疑,怎不令人忧愁?”
“或许是她已另有归宿,故意避开了你。”
“不、不会的。我有信心,只要她还有—口气存在,必定会来寻找。不过,假如我真的知道她已有了归宿,我也就放心了。”
“王行,既然你对她有如此坚定的信心,那末,这件事就要牵涉到她尚在为人,抑业已作鬼的问题了。”
“阴阳子,依你看来,鬼之为物,有呢?还是无呢?”“毋庸置疑,鬼一定是有的。”
“不知你有什么根据?”
“当然有所根据……在这个世界里,人,神和鬼是分不开的。
简单地说,不害人的人就是神,害人的人即是鬼。你只要睁开双目,仔细观察,就能看得清楚,到处多的是活神。也多的是活鬼,不必再向天堂祷神,地狱问鬼。此外,人死了之后,他的灵魂也可能成神或鬼,但他只不过是死神或死鬼而巳。”
“人有好歹,听说鬼神也有善恶正邪,是吗’”
“对!好人死了就变善鬼,至于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似乎是指恶人而言,因他到临终之时,才讲善话。表示懊悔,可知其平生所讲的都是恶话,这种人,即使死了变鬼,也是恶鬼……若论正神邪神,事实上也很难区别,不过,像瘟神那样,对人类有百害而无—利,应该归纳于邪神一类,风伯雨师如能行使风调雨顺的权柄,有利民生,便是正神,反之,狂风暴雨,伤害生灵,他们就变成邪神了……总而言之,古人以神道说教,无非警惕人心,劝人为善。”“不过,我王行对于鬼神,只在半信半疑之间,因我并未亲眼见过鬼神。”
“鬼神之道,自在人心,这是唯心的东西,不必说有,也不必说无,但心中有鬼,即有鬼,心中无神,即无神,不必要亲眼目睹,看到鬼神……为人不做亏心事,鬼畏而避之,神敬而远之,则此人也,到处有路可走,无往而不利,何用辩沦鬼神的有无!”
“阴阳子,假定真的有鬼,或真的有神,他们的组织如何?”
“你说假定,我也就说假定……我先讲鬼,人死了就变成鬼,鬼有鬼国,或称幽冥国,元首是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萨。在他的领导之下,有十个阎王,和许多神官鬼吏,神差鬼使,例如催命判官,追魂太岁,赏善司,罚恶司,开路先锋——俗称鬼王,城隍,土地,丧门吊客(即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獠牙赤发,黑脸青面的鬼卒,以及急脚子等,他们管理亿万鬼魂……”
“人已死亡,变成了鬼,还要那批神官鬼吏管理作甚?”
“他们要清算群鬼生前罪行……”
“那不是和阳间的官吏审判犯人一样吗?”
“差不多!可能阳间官吏是效法幽冥地府,不过,有时前者还要变本加厉做得再进一步,比阴官清算死鬼更为残酷。”“我不明白,怎么再进一步,更为残酷?”
“冥官清算群鬼,大致上实事求是,赏善罚恶,尚称公平合理,但世间的恶官酷吏则不然。他们为了本身利益,审判罪犯,往往甘冒不韪,藐视法律,颠倒黑白,认善为恶,也有一人被其清算,家属也连带受累。不仅如此,另有一些恶毒的官吏,竟然以活人的身份,越权清算死人。”
“唔,他们的用意确是如此,不过,我们休谈这种问题,以免招惹物议。……刚才你说:幽冥地府清算群鬼,赏善罚恶,都报分明,那么,鬼国阎王怎样赏善,如何罚恶?
“在黄泉路上,生前善人,褒衣博带,山鬼使执幡接引,稳步经过金桥银桥。生前恶人,死后孽魂,赤足蓬首,肩背枷,手带铐,被鬼卒鞭打着,无可奈何,战战兢兢地向奈何桥上走去。”
“什么叫做奈何桥?”“奈何桥是一条独木桥,桥阔五寸,高百尺,长千丈,桥上阴风怒号,寒透肌肤,毒雾惨澹,腥气刺鼻,桥下浩浩江涛,色赤如血,急流汹涌,浊浪排空,声如雷轰,震耳欲聋。当此之时,那些胆小的新鬼孽魂,早已吓得浑身颤抖,双腿发软,寸步难行,但前有牛鬼,后有蛇神,手持铜棍皮鞭,三步一鞭,五步—棍,强迫那批生前恶人,打上奈何险桥去,偶一不慎,失足跌下,魂沉血涛,水不超生……”
“此外,幽冥地府还有什么赏罚?”
“听我说下去……新鬼初到地府,先由掌案判官查明其生前善恶之后,善鬼即被送到赏善司接待,根据生死天禄簿评论功绩,应投胎的入世为人,应封的去做神祗,应赏的去受鬼禄。至于生前恶人,死后孽魂,则由罚恶司处理,经过判官审问,罪孽小的,略施苦刑了事,罪孽大的,打入十八层地狱,包括吊筋狱,幽枉狱,火坑狱,酆都狱,拔舌狱,剥皮狱,碓捣狱,车崩狱,磨推狱,寒冰狱,脱壳狱,抽肠狱,油锅狱,黑暗狱,刀山狱,血池狱,阿鼻狱以及秤杆狱……不论新鬼旧鬼,善鬼恶鬼,都要经过轮回,才能转世。”
“轮回!什么叫做轮回?”
“轮回共有六道,凡转世的鬼魂必须经过轮回,于是所有一切众生之类,分别胎生,卵生,湿生,化生,各进其道,行善的迎入仙道,尽忠的送入贵道,行孝的请入福道,公平的导入人道,积德的引入富道,恶毒的打入鬼道……所以,今世是胎生的恶人,下世必定是卵生,湿生,或化生了,但或许也是胎生,不过这是畜类的胎生。”“我不明白,试问是谁主宰轮回?”“第十殿的转轮王。”
“那么,另外的九个阎王不知是怎样称呼?”“第一殿到第九殿是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仵官王,阎罗王,平等手,泰山王,都市王,卞城工以及转轮王,号称十殿阎王。”
“他们姓甚名谁,你知道吗?
“我只知道第五殿的阎君是包拯,另一个是姓魏的,但名字不详,其余阎王的姓名待查。”
“为什么今世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前世的事,包括你我在内?”
“鬼魂在转入轮回之前,必须送到孟婆亭前,免费赠饮或威胁强灌一杯迷魂汤,因此。鬼魂转世为人,就忘记了前世的事……
不过,也有例外。”
“什么例外?”
。
“偶有生性狡猾之鬼,到了孟婆亭前,假装喝汤,其实并未咽入腹中,又乘神差鬼使疏忽失眼之际,把汤吐在地上,因此,到了阳间投胎为人之后,他就依稀记得前世的事,且又能讲出阴间的见闻。”
“阴阳子,你知道鬼国的事情那么多,想来是那个未饮迷魂汤的投胎鬼告诉你,是吗?”“不;另有来源。”
“可否见告?”
“可以,我有个做阴差的朋友,姑隐其名……”“原来是那个阴差朋友告诉你的……”
“不,不是他告诉我的。”
“那么,是谁?”“王行,我讲话,你听着,不要插嘴……我的朋友担任活阴差之职,有一天,偶染时症,吐泻交作,无法走路,但当时黄大仙宫适有一件紧急公文,务必火速投递阴司,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他就请求我代为效劳。”“你到过阴间?”
“由于友情难却,我代理一次阴差,不过,几乎闯了大祸,回不到阳间。”“噢!真的吗?”
“事情是这样的……当我答应效劳,他就勉强起床,替我穿戴长袖阴衫和阴帽,并且给我一袋鬼钱,同时千叮万嘱,叫我在阴间路上切勿多管闲事……我拿了公文,放在身边,忽觉体轻如燕,身不由主,飘飘然随风飞行,好不快乐……不久,我看到前途阴雾甚浓,黑暗中显呈着微弱的亮光,路面泥泞如浆,足踝尽没,更兼高低不平,崎岖难行,又见来来往往的黑影很多,大家各走各,路,互不招呼。当时我心里想:这可能是阎王路,而那些黑影必是鬼魂无疑……忽然,前面传来一片神嚎鬼哭之声,非常惨厉,又听到一阵奔马腾跃之声,自远而近,但见路上鬼魂纷纷趋避道旁,我也随众奔逃,偶—不慎,失足堕入浅沟,好在沟中无水,接着又有四个鬼魂也跳进沟里,个个扑在我的身上。我觉得鬼身冷冰冰,但鬼体甚轻,充其量还不到十斤重。所以我对这种负荷,毫不吃力……俄顷,马队飞驰而过,只听得群鬼中发出—个声音:“大家小心!鬼王出巡,”不料声音才停,那马队去而复返,并且发出大声叫喊:“有生人气……有生人气,快查,查……查……”
“阴刚子,你被鬼王查出了吗?”“没有……我听到他们这样叫喊,心里明白,连忙摒住呼吸,蛰伏沟底,不敢稍动……忽然,耳边传入—个很轻的声音:老友!你尽管呼吸,因为,我需要一些阳气……”
“阴阳子,这声音是谁发出来的?”“那是扑卧在我身上的鬼魂中之一说的……于是我缓慢地呼吸,呼出的阳气都给那四个鬼魂抢着吸去了……马上的鬼官们查来查去,查不到我,终于说了声:奇怪,奇怪……之后,呼啸着驰骋而去……等到鬼官们远离现场,那四个鬼魂都立起身来,我连忙爬出浅沟,继续走路,可是那些鬼魂却跟着我走,不肯离去。我一看形势不对,还是自己识相,立即从身边摸出一袋鬼钱,也不知道数目多少,悄悄地捞一些分别塞在四鬼的手里……
好在他们并不争多论少,见钱就走……”
“你有否看清楚他们的相貌如何?”
“鬼脸儿有什么好看?不过,我在糊里糊涂中,似乎发觉他们的面孔只不过是圆圆的一团黑影而已,耳目口鼻完全看不出来……”
“你有否看清楚那些鬼官的相貌?”
“在那时,我心里虽不害怕,但却没有闲情偷看,因此,他们的面长面短,我都不知道,何况我的身形已被那四个鬼友掩护着,即使我当时要想看鬼官们的容貌,事实上也无法如愿,”
“后来的情况如何?
“后来,我走完了长约十里的阎王路,接着就走黄泉路了。”“黄泉路是怎么样的呢?”“你听我说下去……阳间的人都以为黄泉路上必有黄色的泉水,但其实不然……”
“哦,黄泉路上没有黄泉?”“黄泉路上黄沙遍地,发出热气,万分难受,幸亏我穿着皮靴,总算脚底不曾烫出泡来……”
“喂!阴阳子,听说鬼是没有脚的,是吗?”
“那是世俗误传……鬼和人一样,也有两只脚。”
“何以见得?”
“因我看到有些鬼魂,赤脚走路,被热气腾腾的黄沙烫得哇哇大叫。”
“哦,原来如此……你说下去。”
“黄泉路很短,据我估计,不过三五里而已。我的脚步跨得很大,走路又快,所以它不经我一走,就走完了。”
“过了黄泉路,还要走什么路?”
“过了黄泉路,就无路可走。”
“什么道理?”
“只有一座桥。”“过了桥呢?”
“鬼门关到了。”
“鬼门关是怎么样的?”
“提起鬼门关,真是可怕极了。”
“怎么可怕?”
“唉!我阴阳子,天不怕,地不怕,独怕鬼门关……”“哦!你倒说说看。”
“我远远望见鬼门关三个金字,字大如斗……它是一座大城,高约二三十丈,关门大开,阴风萧萧,鬼影重重,成群结队的鬼魂都被牛头马面押入关内。群鬼披头散发,哭声震天,悲惨之极。
神差鬼使哗啦哗啦,呼么喝六,甚至对付群鬼,拳打脚踢,丝毫没有人情味。当时,我懊悔;不该代友送信,现在,我阴阳子也要进鬼门关了……接着,我又暗忖道:‘进鬼门关,还是不进去?’正在犹豫不决之际,忽见一个像歪头申公豹那样的人从我的身边匆忙地走过,使我心里不禁—惊,此人非谁,乃是‘竹友’钟某。他怎么也会到这里来?我正拟赶上前问活,忽被许多鬼群拥挤过来,阻住去路。使我无法如愿
于是我高声叫唤,钟某人!但他似乎没有听到,只见他蹒跚地走过鬼门关去了……由于我叫唤惊动了一位神差,他毫不容情,抓住了我的阴衫后领,拉拉扯扯。拖到路旁静处,喝道:,我早巳注意你了……你这厮是否天国派来的间谍?’……”“阴阳子,我不懂,那神差怎么会把你当作天国的间谍?
“王行,你有所不知,鬼国现在已受妖魔国控制,他怀疑天国派遣间谋,渗透鬼国……”“噢!那么,你怎样回答?”
“我回答道:‘不,我是活阴差,’他又问:‘既然你是活阴差,为什么朝着鬼门关的路上走?’我回答说:‘我第—次到阴司来,不熟识路径,请你指示,’他问我来干什么?我说是来投递公文……于是他就领着我走另外一条支路,到了判官衙门,呈交公文,收取了回单,回路经过银桥河边,不料那个跟随在我身后的神差,把我一推,推入河中……我骇极大叫,忽然醒来,原来是南柯一梦,发觉自己睡在床上,吓得浑身冷汗,衣衫尽湿,全身好像是在水里浸过那样的湿……”
“这倒是怪事……那么,你在阴司看到的那个叫钟某是否安然无恙,在世为人?”“后来我听到消息,此人已于那晚因病去世。”
“有这样事,那简直是怪上加怪了……阴阳子,你是否知道那黄大仙的公文里讲些什么?”
“不知道,我怎好私拆公文?”
“黄大仙宫为什么要和阴司打交道?”
“逍遥岛的黄大仙宫等于地国中洲的城隍庙,俗称邑庙,黄大仙是封了神的阴官,身份像菩萨一样,也是阴司的地方官,职位很是祟高。”
“为什么逍遥岛没有城隍庙?”
“可能是因为本岛没有城圜,所以没有城隍庙,不过,黄人仙宫的地位和城隍庙是一样的。”“城隍庙的组织和城隍老爷的任务如何,你知道吗?”
“城隍庙是设立在阳间的阴司衙门,它是被阳间地方官和老百姓的心目中所公认,或默认本地有这样的一个阴官。都市里的城隍称为大城隍,或都城隍,县里的城隍称为小城隍,或县城隍,犹如帝王时代的巡抚县令。都城隍有权指挥县城隍,而城隍老爷,除了管理阴司的鬼魂案件之外,似乎还能兼管阳间的地方官员,和接受含冤负屈老百姓的申诉,冥冥中他会吩咐部属三班六房,抓鬼惩人,归案究办,同时他在暗中监视,使地方阳官内心里存在着或多或少的忌惮,于是不敢过份为非作歹,以免有伤天理,遭受阴官清算,而加以恶报,……所以,在过去时,当地新官上任的前一日,或后三日,该新任阳官照例携带供品,到邑庙去,叩头恭拜城隍老爷,并默默祝祷,保佑自己官运亨通,地方平安……
有时,阳官遇到地方上出了一件辣手的无头案子时,主犯逃匿无踪,或不知谁是主犯,以致悬案难结,于是这阳官往往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斋戒沭浴,谨备祭品,亲赴邑庙祷告,或借住一宵,恳求城隍尊神赐予一梦,在梦中指示破案方法……这就是城隍的神威。”“城隍会不舍显灵托梦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那地方官当夜做了一个巧合的梦,使他依靠了它而得到破案的线索,那就算是城隍显灵了。……不过,也可能他一夜无梦,毫无所获,那只得怪他自己祷告不够诚心,触犯了城隍之怒,罚他徒劳无功。”
“唔,你的意思我明白了……神道说教,用意不坏,但地方阳官都是知识分子,怎么会去求助于鬼神呢?”
“你不知道,做官的人,比较匹夫匹妇更加相信鬼神。”
“为什么?”
“因官场中人不免多做了一些亏心的事……他们不怕活人,只怕鬼神,怕鬼来缠身寻仇,只得求神呵护。”
“想起来或许是这原因……喂!阴阳子,阳官衙门分设三班六房,为什么阴官城隍也有这样的排场?”
“我刚才已经说过,城隍庙是设立在阳间的阴司衙门,阴司的事情和阳间—样多……举例说明,假如本庙属下弟子张某业已注定今夜三更天禄当尽,阎王派遣黑无常在今夜三更前去招魂,但黑无常照例在事前先到当地城隍庙投递招魂公文,经过城隍老爷查阅无误,并在公文上签证,于是前者就准时去招张某的魂灵,否则门神可以干涉,甚至有权阻差办公。黑无常依照合法手续招魂后,张某寿终正寝了,接着黑无常押送了张魂到张氏祠堂备案。张氏祠堂是张姓上代祖先鬼魂集会的地方,张魂拜别上代祖先后,又被黑无常领到城隍庙,由神吏验明正身,最后即桩带赴阴间的鬼门关,由当案判官清查张魂生前的善恶事迹……又假如本庙属下某户的妇人有喜了,阴司早已准备了某鬼,由白无常带领前往投胎为人,其手续也很麻烦,大致上要经过城隍签证和某户祖先的祠堂备案……死生大事,不可草率,否则,黑白无常手握生死大权,就能利用职权,贪赃枉法,使死者欲其生,生者欲其死,那还成什么世界?此外,城隍还要委派神差鬼使,驱逐或捕缉野鬼恶神,保护地方安全;交接邻县城隍,以便阴司阎王和东岳大帝等各通消息,互打交道,审问善恶案件,记录后下子弟的功过,治疗鬼神病症,预防瘟疫,以及修补神路鬼径等等,但他也无法事必躬亲,必须依靠三班六房,分工合作了。”
“这样说来,城隍也是忙神……不过,我不明白,普天之下,生死之事那么多,黑白无常二鬼如何来得及做?”“你以为阴司只有一个黑无常和一个白无常吗?……佛家涅磐经:‘是身无常,念念不住’,所谓无常者,即无常也……”
“阴阳子,我不懂。”
“我来讲给你听……阴司有千千万万个神差和鬼使。假如今夜阎王或当案判官派甲鬼使去招魂,该甲鬼使今夜就成为黑无常了,但明天派乙神差去送生,那乙神差明天就暂充白无常了……如果后天又另派丙鬼使招魂,或丁神差送生,那丙鬼使和丁神差就是后天的黑无常和白无常了……换言之,当值的鬼使神差,担任招魂或送生职务的,就叫做黑白无常。有时适逢许多人同时死,或许多人同时生的案子,阴司就要派出许多鬼使和神差,差担任黑白无常,所以‘无常’者,井非固定的鬼使神差,也不是做‘无常’的就永久做‘无常’。将来你我死后做鬼,如被阎王封为鬼使或神差时,那么,你我都有当值做黑白无常的资格……这样,你明白了吗?”
“不大明白。”
“还不明白?”
“‘无常’字的意思明白了,但为什么‘无常’之上冠以黑白?”
“幽冥地府以黑色为丧事,乃不祥之兆,主死;以白色为喜事,大吉大利,主生。因此黑无常必须由鬼使担任,而做白无常的则非神差不可,二者绝对不得混淆调派,否则死生反常,大出乱子,那不是好玩的……又因此,如果阳间的夜归人不幸与黑无常邂逅,其人非死即病,反之,如果你走夜路,碰到了白无常,只要胆量大,勇气足,把他抱住不放,那么,你的运道来了……”
“哦,什么运道?”
“向他求财。”
“白无常不是财神,向他求财有什么屁用?”
“你不知道,王行,你若开口向则神求财,可能枉费唇舌,徒劳无功,因财神生性吝啬,惜钱如命,一毛不拔,他怎肯舍施分文给你?倒是白无常,有求必应,一见生财,你至少可以发一笔小财。假如你的手法敏捷,能够抛白无常的‘丁公’,那就是摘下了他的长形高帽,抓住它,不还给他,作为要挟,那么,你就可敲他一下竹杠。结果他一定就范,与你讲数,并自动奉送一笔可观的财物给你……”“白无常的钱是哪里来的?同时,我也不懂,他是神差,怎会忌惮阳间的俗子凡夫”“你问得好呀!黑无常俗称丧门,白无常的另一名称叫做吊客。顾名思议,白无常双目流血,口吐长舌,分明是个吊死鬼,这是从世俗的画影图形中可资证明。大约在中洲部落帝王时代的唐朝,阴司白无常护送一个鬼魂到黄家去投胎为人,注定此人必须在某年、某月、某日、某时诞生,但他在中途遇到—个阴阳术士,因此耽误了正事……”“怎么?他与那阴阳术士是朋友,还是仇人?”“井非仇人,却是同窗好友,但他们之间有着—段恩怨……”
“哦!什么恩怨?”
“你听我讲下去……那白无常生前姓戚,曾为这个阴阳术士向别人代借了一笔债,作为游学的川资。不料后者一去五年,音讯全无,债主催逼甚紧,但戚某因还不出钱,就自寻短见,上吊身亡……阴司阎王怜其为友轻生,义薄云天,就封赠神差名义,委任白无常职位……”“现在他们狭路相逢,白无常理应报怨。”
“不,白无常自恨命该如此,不想报怨。”“他生前是个好人,死后亦作好鬼。”
“他见到阴阳术士,心中大喜,一时乐极忘形,连忙现身趋前,以便招呼叙旧。哪里知道,他—现身形,就出事了……”“出什么事?”
“明月之夜,半夜三更,那阴阳术士忽见路上出现了一个头戴白色高帽,身穿白衫,双眼流血,口吐长舌的鬼魂,急步向前奔来,不由大吃一惊,但他深请阴阳之道,连忙施出法术,镇住了白无常,使其弹动不得……”
“怎么,那阴阳术士企图恩将仇报,岂有此理?”
“不,后来那阴阳术士问明了这白无常原是他的好友戚某,并知戚某是为他而死,不禁悲从衷来,一边放声大哭,一边从身边摸出短剑,向自己的胸部刺去……”
“哇!那术士为人倒也不错,可惜他也自刎了。”
“不,他没有死。”
“那一定是他假装自刎。”
“不,他是为人所救。”“谁是救星?”
“一个小偷。”
“小偷?怎么拦路会窜出小偷来?”“小偷正想去做没本钱的买卖,不料一时内急,就进入路旁公厕出恭……所以他对厕所外面的一切情况,听得明明白白,看得清清楚楚。当他看到那阴阳术士正拟拔剑自刎,就拼命地窜奔出来,在千钩一发之际。及时阻止了悲剧的发生,但他的肛门口还遗留着一小段半进半出的臭屙,来不及撒出,便去救人。”
“啊,还好……结果呢?”“结果,那阴阳木士没有死,原来他已经学成本领,并在外乡发了大财,身边带了金银,另有数目庞大的银票,披星带月,急于回乡,要去拜访好友戚某,准备有福同享,以报旧日恩情……”
“好,总算那术士尚有人性,戚某死也瞑目……不过当那术士正想要拔剑自刎,为什么这白无常戚某呆立前面,不加阻止,却待小偷来救?”
“可能当时白无常已被那术士镇住了身形,行动不便,也可能是术士太过鲁莽,急于自杀,忘记了解除白无常的禁制。”
“唔,讲下去!
“那阴阳术士对于戚某为他而死,感到万分悲痛,于是从身边拿出—枝阴阳笔,随手在‘无常帽’上写了四个字:一见生财……”“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彻了世事变幻,人生泡影,接着把身边所有的财物全数存入神库,都归那白无常自由支配运用……”
“喂!阴阳子,不要胡言乱道,白无常是阴司神差,怎好使用阳间通行的金钱?”“我没有讲错……当然这白无常自有使用这笔钱的办法……”“什么办法?”
“白无常先去还清他生前欠人的旧债,当然那小偷也得到了好处,据说他在—夜之间无端端发达了,此外,白无常又自定规章,以后阳间之人,如能见到白无常者,一律赠送财物。”
“依照你的说法,那小偷是第一个得到白无常好处的人,是吗?”
“是。”
“那么,除了那小偷之外,是否另有别人曾经见过白无常?”“当然有。”
“阴阳子,我也想去看白无常,不知有否这样眼福?”
“嘿,白无常不会随便与你相见,过去看到白无常的人不是孝子贤孙,便是善士好人,否则他怎肯现出身形,给他们看到?”
“哦,原来如此那阴阳术土放弃了全部钱财,不是变成了穷光蛋吗?”
“他看破红尘,自去修道,还要身外之物作甚?”
“他有多少钱财存入神库,你知道吗?”
“确数不详,但谣言传说,依照目前币值估计,再加上一二千年以来的利上滚利、至少有九千亿吉利部蓓的英镑之数。”
“哇!那简直是天文数字厂!”
“不错,是天文数字……”“喂I阴阳子,那白无常护送鬼魂到中洲部落黄家去投胎为人‘由于中途耽搁,直接推后了婴儿出世时辰,间接影响了婴儿命运,他岂非犯了失职之罪吗?”
“不错,这桩事情后来弄得非常之大?”
“嘎,大得如何程度?”
“当那自无常戚某走到中洲部落的黄家时,婴儿已经呱呱坠地,反使他所送去鬼魄无胎可投。”
“为什么?”
“一个混世魔王早已抢先投胎,鸠占鹊巢,使那白无常进退两难,束手无策……”
“有这种怪事?……哪里来的混世魔王,竟敢宾夺主位?”“他是妖魔国下凡的……也是通天教主的杰作之一。”“啊…为什么阎王不再另派黑无常去把那黄家婴儿的魂灵勾了出来呢?”
“木已成舟,阎王业已无能为力了。”
“那么,黄家的孩子后来有何作为?”
“他就是杀人如麻的黄巢……”“不得了!……在那时,难道阎王一点办法也没有?”
“当时白无常据实报告阎王,阎王大吃一惊,连忙转禀幽冥救主地藏王,再由地藏王上奏天国王皇大帝……”
“让我先问—句,玉帝为什么让黄巢杀害那么多的人?”“这只好说是天意……天下之事,忽治忽乱,循环交替,所谓盛极必衰,衰极必盛……”
“黄巢后来被李克用打败,不知那李某是否天上的星宿转世?”
“或许是的,但也可能是混世魔王下凡。”
“黄巢出身盐贩,竞能把李唐的江山打得落花流水,一蹋糊涂,自称齐帝,在中洲部落历史上,只有李自成可与颉顽,可惜他们功败垂成,命运也仿佛相同,难道黄巢失败和李自成灭亡都是天意吗?”
“无法解释的事情,只好以天意二字来作比喻,其实此中道理极为简单……为了出路受到阻碍,不满现实,人们就想造反,你造我反,我革你命,造反去,革命来,老百姓首当其冲,最为倒霉……等到造反失败,许多人丧失了生命,剩下来的造反成功者,虽已大权在握……但内部争权夺利,就互相斗争,又死了许多人,结果,若非两败俱伤,一蹶不振,便是又被另外新兴的不满现实分子所打倒……等到那批新兴人物主政之后,他们之间又会见利忘义,互相残杀,动用真刀真枪,最后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许多人倒下下去,另有许多人站了起来,于是政权由站起来的人领导了。造反造反,此起彼落,人心思乱,永无休止,那是为什么?说穿了,虽是天意,其实就是民意,所谓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是也。”
“阴阳子,你讲了—大堆话,我不明白,你既说天意,又说民意,前后矛盾,何以自圆其说?”
“王行,顺天者存,逆天者亡,那两句话你听过了吗?”
“听过了。”
“茫茫者天,无口能言,又无耳能听,试问你如何顺天。怎样逆天?”
“我不知道,阴阳子,你倒说说看。”
“‘王者以民为天,而民以食为天’,说明了主政的人以百姓当做天,百姓以吃饭当作天,因此,我们也可以说顺民者存。逆民者亡。……如果当权者不让老百姓的肚子吃饱,就是逆民,反之有饭大家吃,就是顺民。……所以天意即是民意。主政的人不过借天之意,以行民意而已。”
“理论上说得通。但实际并非如此。”
“王行,你有什么高见?”
“阴阳子,你听着!你的意思是:顺民者存,主政者依顺人民的意见,才能生存,……逆民者亡,主政者反对人民的意见,就会灭亡……不过,我的意见恰正与你相反;人民听从主政者的意见。乖乖地做顺民,才能在主政者的政权之下生存。人民反对主政者的意见,不识时务地做逆民,就要在主政者的政权之下灭亡:……因此,你说:大意即是民意,就不切实际了。”
“王行。你说的是霸道,以力服人;我说的是王道,以德服人,二者大有区别,……当列国的霸主暴君创基立业时,天都先以尊民作为号召。美其名曰:尊重民意’,于是老百姓群起响应,争相拥护,但等到他们建立政权之后。就要反过来,强迫百姓去听从他们的话,这时,百姓始知受骗、上当,懊悔不及。古今许多朝代的昏君霸主,暴虐无道。与百姓为敌,就是一个例子。可是,这种局面,决难长久维持,因无论是古时的昏君,或是近代的霸主,必有恶贯满盈,自取灭亡,或寿终禄尽的一天。到那时,久被压制的百姓:就会起来反抗,打倒这种政权。总而言之,翻阅过去的历史,压迫人心越是厉害,暴政的时间越是短暂,你,王行,不要以短视眼光来判断现在世界上的政局,前例多得不胜枚举。”
“阴阳子,我没有兴趣再与你辩论政治,双方争得面红耳赤,多费口舌,徒伤感情,何必呢?可是,我对于那白无常戚某失职后,受到何种处分?倒很想请你讲一讲,但不知我有此耳幅否?”
“据说那白无常失职误事,不但无过,而且有功。”“哦!失职有功,是什么道理?”“白无常送生误时,但延误时间恰到好处,以致魔国所派遣的那个混世魔王抢先投胎,较原定时辰提早了半分钟,因此,黄巢出世太早,后来未成帝业……”
“如果黄巢出世再延迟了半分钟呢?”
“可能黄舆早已在他的时代里建立了暴政王胡……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时代的历史必须要重新写过了,这就是那白无常戚某的功劳。”
“哇!半分钟的时辰影响命运如此严重,真是意想不到,无怪过去或现在的许多风云人物都非常崇拜黄巢。”
“当然,出世时辰影响命运,十秒钟也相差不得。……如今,有许多孕妇发生难产,往往叫医师动用手术,提早胎儿出肚的时辰,那都会影响婴儿将来整个的命运。”“提早或推迟诞辰好抑不好?”
“有好有坏,这要看那婴儿上代祖宗的余荫积德了…”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为非作歹之人,终乏孝子贤孙。”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泽,五世而斩。’请问你怎样解释?”
“五世是—个悠长的时间……如果君子之家兴隆到了第五代,这是很难得的,但许多家庭在第二三代已经破败了,因子孙久处于富贵环境里,违背了上代的家圳,未免趋向逸乐,走入歧途,好吃懒做,藐视金钱重要,怎会不败家呢?反之,小人之家,如果父顽子劣孙不肖,其家必穷,但传到了曾孙或玄孙,久处贫贱,历经艰苦,必将发奋图强,力争上游,结果,蔗境回甘,家庭兴旺,所谓勤俭无价之宝,懒惰现世之报,这话可以包括一切,”
“不过,我以为一个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与时辰八字毫无关系那是各人的观点不同,……甲积极地说:命运是由自己创造的;乙客观地说;性情反映命运;丙消极地说:环境主宰命运,但丁无可奈何地说:命运是前世注定的。这不过是甲乙丙丁四人以各人的立场说各人的话而已。至于命运究竟是什么东西决定,谁也说不出所以然,只得昕其自然,……”
“假如我们否定命运又如何?”
“不能否定。”
“为什么?”
“假如否定命运,许多人就会自杀。”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君子安贫,达人知命。’这两句话给处于绝境中的人们听起来,就会感到心平气和,从绝望里得到安慰,终于有勇气活下去,即使以仲尼之圣,也有‘叹凤嗟身否,伤麟怨道穷’的经历,那么,—般人怎会不谈命运呢?不过,如果我们以做人之道做人,就不应该沉迷于命运,否则必将为命运所误,”“不错,许多人为名利所误,因他们不是达人,许多人不能安贫,因他们不是君子,但为了要吃饭,维持生活,就不得不利用经手的机会,乱捞乱挖,对事不问善恶,对物但求财富,最后自作祸孽,身败名裂,于是大呼时运不济,命运乖舛……所以知命安贫也不是容易做到的事情。”
“鸟为食死,人为财死,鸟贪食是为了生活,但人贪财,未必都是为了生活……”
“为什么?”
“因有些富人早已捞饱了,挖够了,生活舒适,但他们贪得无厌,还继续乱捞乱挖……”
“欲壑难填……唉!人事太复杂了;讲不清楚……我们还是谈鬼吧”“鬼?鬼比人还要恶毒……”“我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可是我相信,因人怕鬼,鬼不恶毒,人何必怕鬼”
“难道每个鬼都恶毒吗?”
“那倒不是,我说的是—般性。”
“试问一般性的鬼恶毒到如何程度?”
“一言难尽,……总而言之,有鬼在场,决不会有好的收场。”
“何以见得?”
“王行,你听我讲。……鬼子,鬼物,鬼蜮,鬼祟,鬼话,鬼戏,牛鬼,鬼串,鬼伯,鬼录,鬼箭,鬼打扑,鬼扯腿,鬼头风,鬼画符,鬼门关,鬼头关窍,鬼门上占卦;……凡有一个鬼字连带着的,都不大吉利。”“不然,也有例外,……譬如:鬼才,鬼工,鬼斧神工,鬼谷子,那都是好的。”
“当然,任何事物都有例外……例如:神,这是好的。假使是恶神,蛇神,孽神,煞神,那就不好了……又如:砒霜是毒物,但若能用之得当,便是良药了,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阴阳子,既然你说鬼是一,种不好的东西,但我倒很想和鬼打交道……”
“哦!为什么?”“因为……我觉得做人讨厌,活得不耐烦了……我不相信鬼会比人更坏。”“王行。你想自杀?使不得!千万使不得。”
“不,我并无这种想法。”
“那么,你为何要与鬼打交道?”
“我要研究人鬼之间,究竟有何不同?做人好,还是做鬼好?因此,我希望有—个亲身探视幽冥地府的机会。……如果我发觉做人比做鬼有趣,就要奸好地做人,否则,我一入阴曹,就永久不回人间了。”
“这洋说来,你想做活阴差?”
“是这意思。”
“活阴差是苦差使,公毕回来,浑身乏力,犹如大病初愈,非常难熬……我已经试做了一二次活阴差替工,所以有此经验。”
“不论如何辛苦,我都顶得住,因我的道行似乎比你略胜一筹……”
“不见得,我们比赛一次内功如何?”
“你又不是粗坯,—言不合,就想用武,你以为任何事情都能以武力解决吗?如今我凭这考验,已试出台端耐心欠缺,轻举妄动,若非成事不足,必是败事有余,而道行深浅也可想而知了。”
“阴阳子,你教训得是,恕我王行失言……其实我是急于想做活阴差,所以口不择言。”
“活阴差并非美缺,待遇菲薄,但这职位倒也不是任何人都可做得。良匠择木,过百树不遇,相于根得一,但活阴差的人才只怕在一万个男人之中,是否能选出一个,还是疑问。”
“哦?不过,我王行决不计较待遇多少。”
“你真的想挖取这个差使?”
“当然是真的。”
“做活阴差有许多条件和禁例,不知道你能否照办?”
“什么条件和禁例?”“第一武艺高强,胆大心细,不怕鬼怪……”
“我自信有这种能耐。”
“不准欺侮鬼魂,或向他们勒索榨财;即使鬼魂自愿献金,也必须严辞拒绝,分文不得接受……”“不贪财,使得。”
“押送美丽女鬼,你切勿对她动手动脚,恣其轻薄,如被查出,刑罚极重,动手砍手,动脚斩脚。”
“不贪色,依得,依得……不过,美色当前,眼睛瞄瞄,大概不要紧吧?”“目光随便一掠而过,这是人之常情,无伤大雅,即使是我阴刚子,也不能免俗……如果你作出有意识的注目而视,万一被夜游神看到,那么,你就倒霉了。”
“怎样倒霉?”“革职查办之外,你的视线立即失效。永远变成了膏盲瞎…”
“你不要说下去,我连正眼也不去看她就是了。”
“还有,你不准对她讲话不三不四,轻薄浮滑,迹近调笑……”
“知道,知道,态度稳重严正。”“你对于来路不明的四方野鬼,飘荡孤魂,切勿与之搭讪,即使她们前来周旋,讨好奉承,也不准随便接交……”“怎么,轧几个鬼友也不可以吗?”
“与正派的鬼友来往,交流阴阳文化,是准许的…,可是,大多数幽冥人物,鬼计多端,包藏祸心,偶一不慎,就会上他们的鬼当,受到损害……所以必须万分小心。”
“还有,你执行任务,公事公办,切忌违法徇情,以免陨越……不过,你办事千祈不要过份严刻,形同酷吏,必要时,你在不妨碍职责的情况下,权衡轻重,随方作圆,稍为通融,得饶鬼处主饶鬼,对你无损,于鬼有益,何乐而不为?如果你一本正经,像煞有介事,固执呆板,认直不转弯,那也是行不通的……”
“为什么行不通?”
办事严正,人畏且敬;办事严刻,人惧且恨。鬼和人一样,不欢迎过份严刻的鬼,尤其是半人半鬼的活阴差,要格外注意这—点,对人说人话,对鬼讲鬼话,不卑不亢,处理公事,宽严兼施,丝毫不得软硬失调,轻重倒置,否则,鬼阴损你,神严罚。你弄得不讨巧,使你自己遭遇灾祸,遗害子孙,而且还要骂你自讨苦吃。”“这一点我明白,所谓见风驶船,随机应变,施用八面玲珑的手段。”
“见风驶船,看眼色行事,那是被动的,但有时你也要争取主动,逆水行舟,表现你的才干,至于随机应变,面面周到,听起来非常顺耳,好虽好,但做起来却有缺点……”
“什么缺点?”
“有许多事情不可能做到八面玲珑,只有细磨细琢的艺术品才能做得如此。除非你处处迁就人和鬼,你想要面面周到,偏偏弄巧成拙,因人鬼之事最为复杂,你依顺了人心,一定会违反了鬼意,你讨好了鬼,必然会得罪了人,如果你博取鬼与人双方的欢心,就会损害你所经办的事情,到了那时,神就会出场,向你责难。”
“那么,我该怎么做呢?”
“以理论事,不失其正,以事理制人,正义治鬼,人鬼就会拜服,不敢妄动……这就是做活阴差的宗旨。”
“是,是,阴阳子,可是你再三以人与鬼相提并论,是否活阴差的责任,除了和死鬼打交道之外,还要再和活人打交道呢?”
“问得好!假如只做死鬼的事,幽冥地府多的是鬼阴差,怎会再要你活人去做活阴差?因鬼阴差不能调查活人的事,各部门阴官就要聘请阳间的活人来做活阴差,替他们办理有关阴阳双方的事务。”
“我不懂,为什么鬼阴差不能调查活人的事?”
“除了行尸走肉之外,人人都有阳气护身,头上发出或多或少的毫光护顶,越是正派的人,浑身阳气越是充沛。头上毫光也越是旺盛,这种阳气和毫光,肉眼虽不能看到,但鬼魂却望而生畏,不敢正视。还有鬼魂白日潜伏地下黑夜群出活动,即使在黑夜,他们的活动范围也有限制……譬如:一般人家,有的前门后户都有门神守护,有的豢养着恶狗猛犬,四周巡防,而鬼魂要想入室登堂,非常困难。因此,鬼国阴官为了便利执行有关阳间的案件时,就作借重活阴差不可。”“门神护宅阻鬼,但恶狗猛犬对于鬼魂能起什么作用呢?”
“王行,你不知道,狗眼看人,另有一功,往往因人而异,俗谚云:狗吠非主。它对于峨冠博带之人,也能摇头摆尾,邀宠奉承,作欢迎状,若逢衣衫褴楼之辈,它立即厉声狂吠,甚至窜前咬其胫踝。它见到了野鬼游魂,就汪汪大叫,奔走追逐,吓得鬼魂退避遁逃。它见到阴差,虽不畏惧,但也不敢逼近,只得大叫示警,一犬吠影,百犬吠声,声势雄壮,于是惊动了门神或当方土地,出来阻差办公,使阴差十九无法完成任务……假使它碰到了黑无常,只要他把哭竹棒—扬,狗心大惊,立即弋尾而逃,站在远处,狺狺悲吠不休,吠声如哭。如果夜闻鬼哭,再加上狗哭这就意味着当地附近区域,或前邻后舍,必有不徉之事发生……
所以那就是狗的作用。”
“那么,狗见鬼魂而狺狺迎吠,难道它见了活阴差就不会汪汪大叫吗?”“当然它也会吠叫的……不过,活阴差有办法把它制服,而一声不响。”
“哦,什么办法?”
“活阴差是人做的,但披上了阴衫之后,他就生成了鬼,所以他是鬼的形式,人的实质,人中之鬼,鬼中之人,也可说是半人半鬼。他黑夜办案,必穿阴衫,先用食物喂狗,狗是畜牲,只要有东西吃,就乖乖地—声不响。犹如受贿的人助奸作弊,眼开眼闭一样,于是活阴差就乘机溜进关系人的屋子里去了……”
“门神土地也不阻挡?”
“活阴差人身鬼影,阳气未散,接触活人,对活人毫无损害,因此,门神土地对他不加干涉……若鬼接触了活人,此人非病即死,所以门神土地就有权阻挡。”
“噢,原来如此…可是。我不明白,活阴差进入了关系人的家里之后,怎佯办案?”
“活阴差先施法术将关系人引入沉眠,然后口中忠念有词,念了开锁咒,开始查阅后者放在抽屉里的文件,以及搜索犯案所用凶器的下落,或者他把关系人弄得神昏颠倒,半疯半痴痈,让后者自言自语。不知不觉地供出罪状,或者他幻现梦境,使关系人自己在梦中表演所作所为的犯罪过程,总而言之,花样很多,我也不能一一举例……活阴差取得或查到了罪案的记录和资料后,就呈报上级阴官。但那不过是活阴差的任务之一而已。”
“其他还有什么任务?”
“别的任务很多,如果样样都讲,我也不胜其烦…不过,我只能简略地讲一下……譬如某甲时运不济,命运乖舛,向东碰着壁,朝西撞着头,身无分文,走投无路,或某乙久为病魔所困,生计艰难,陷于绝境,感到做人乏味,于是甲乙二人都产生了厌世的念头,去寻短见,可是他们天禄未尽,命不该绝,在危急之际,活阴差早已奉命而来,及时拯救……当然另有某丙某丁,并非由于贫病交迫,却为了酒色财气等事,—时困酒贪色,失财斗气,以致神志失常,忖头错误,朝着死亡的道路走去……如果丙丁都不是该死之人,活阴差就会接到上级命令,前往点化劝阻。有时寻死的人太多,活阴差本人忙不过来,无法分身,就必须随机应变,施用阴拖阳推法术,分别催促有机缘的过路行人,把丙丁二人都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使适逢其会的救主,在无意中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此外,有的人年届耄耋,或已享得期颐遐龄,而齿牙无损,白发转乌,精神矍铄,登山如履平地,号称人瑞。于是孝子贤孙争来为他祝寿,筵开百桌,大宴亲朋,兴高采烈,欢声雷动。不料这件事惊动了活阴差,就报告上去。阴官照例查阅死簿,立即发现这寿翁早该魂归地府,那当然是阴官自己疏忽了前者大限已过,也可说他是糊涂透顶,忘记了派黑无常前往勾魂,以致无端端让此翁成为漏网之鱼,多活十有余年……阴官想到这一错误,非同小可,不禁大惊失色,但为了弥补过失,他不动声色,暗中另委亲信鬼差,当夜出动,把这寿星公的魂灵勾去……次日,地方上传出消息,某人昨天做寿。当晚无疾而终,不知此中原因者,都感到惊异,还以为此公多饮了酒,或多食了肴馔,大吃大喝,超过食量限度,以致肠胃阻塞,消化不良,引起死亡,子孙为他祝生庆寿,反速其死,怎知那也是活阴差的杰作……”
“阴阳子,如果子孙不为此翁祝寿,他也许还能继续活下去,是吗?”“也许他再活二三十年大有可能。除非他隐匿于乡村僻地,离群索居,不问世事,否则他迟早要被阴官查出的。其实,那寿星公根木不知道自己已为阴官所遗忘,不然的活,他肯定是不会让子孙这样做的,”“被阎王遗忘的人们多下多?”“多不多,也很难说。事实上世间老人往往在做寿之后,不久便告死亡,虽冥冥中自有定数,但谁知不是为活阴差所算?所以,我认为得享高龄的人,若无必要,还是避寿为妙。”
“是的,我的观点与你相同……年老之人,旧俦凋零,起居寂寞,生有何欢,死无所惧,但生死大事,好死不如恶活,若非天禄已尽,何必先向阎王作报到的预兆?有许多老年人不明此理,往往;自炫遐龄,兴趣勃勃,举行寿宴,其实,大可不必。子孙为长辈祝寿,事关孝道,未可厚非,但老人自己不妨严词推却,最多限度集合家人供应素面素斋,略为点缀,避免广请四邻八台,惊动亲戚朋友,热烈庆祝,徒耗金钱,又丧物力。如果那些寿翁之中,或许有—二个是被阎王所遗忘的人,那么,阴阳子,你说得不错,他们做生,等于送死……还有,阴阳子,刚才你所讲的,那阴官因—时忽略,忘记勾魂,使阳寿已满的人,应死未死,给他白白地活了多年,这种过失,依照阴曹法律,应该怎样处罚?”“阴官失职误事,是要严厉惩办的,例如:撤职,罚俸,受刑,服役,或投胎为人,夭折而亡,不过阴律虽严,也有空子叮钻…’“哦?谁敢如此大胆,竟敢走阎王的法律漏洞!”“王行,你听我讲下去……大限到来的人,但届时丧门尚未光顾,可能有几种原因:阴官失眼,检查死簿,不够仔细,未将那该死的人列入黑名单内;或阴官事忙,忙中有错,忘派丧门前往勾魂;或因那‘应亡人’是阴官生前的恩人,子孙亲戚,或良朋好友,所以阴官徇情,涂改死簿,以—字改为十字,或以—改二十,甚至为三十,诸如此类,甘犯法纪,企图私赠阳寿。上述情况,如被发觉,阴官立遭扣押,先查其失职之处,是否故意,抑无意造成?当然,故意罪较重,无意罪较轻;若是阴官徇情枉法,涂改死簿,私增应亡人的阳寿,那是知法犯法,罪不容赦,他就将被处极刑,可能连鬼也没得做……此外,阴曹再要查核那‘应死未死之人’在生前多活的年数内,做过了多少善事,干过若干恶事,善恶是否可以对销,功过能否相抵?假如善多于恶,按律阴官免罪,而有关的‘应死未死之人’也可免罚,阴官就凭这一条法律,钻空子,通关节。若恶多于善,阴官阳人同处应得之罪。”
“怎么叫做应得之罪?”
“这个……这个……我倒不曾研究过。详情无可奉告,但我可询问活阴差朋友便可知其究竟。”
“没有关系,你不必急于去问……现在我想知道,阴曹勾魂,找错了对象,以致阳间死错了人,这种情况有否发生过?”
“不但有,而且很多……”
“哦?清你快些说下去,那一定是很动听的。”
“王行,你看过聊斋志异,子不语以及阅微草堂笔记吗?”
“看过,但那些讲鬼的故事,都是捕风捉影,乱话三千,不足为凭。”
“不可能都是无中生有。我以为多少必有些事实根据。”“那么,除了古人所讲的人死复生之外,你能否提出别的事实?”
“可以,但讲由我讲,信不信由你……”
“那当然……你讲吧。”“我的族伯,姑隐其名,本是强横霸道的人,后来生了一次重病,危险程度已到达了只剩一口气,当他患病时期,一忽儿全身发热,肤呈灰色,嘴里突然大声道:‘我要窜火门去了’,说完话,就呼呼沉睡。不久,他从睡中惊醒,低声道:‘我要钻入水门去了’,于是又睡熟了,身上流汗不止,衣裤湿得好俾在水里浸透似的。又过了—会,他—边哀声呼痛,一边叫喊道:‘我要进入乱箭门去了。他说着,全身随即陆续地出现了许多红疮,密密麻麻,犹似蜂窠,又好比箭创。于是群医束手无策,暗示病人的家属准备后事。过了二天,他果然断气,但在六小时之后,那躺在灵床的尸体忽然讲起话来,有气无力地道:“肚子饿了,快拿粥来给我吃……他死而复生了!”
“哦?有这样的事?是否阴官捉错了他?”
“他只肯讲阳寿未满。”“那么,不是捉错……”
“是捉错的。”
“此话怎讲?”
“后来由于他的九岁儿子传出消息,我才得悉详情。”
“哦?那孩儿讲些什么话?”
“他对我说:‘我听到爸对妈讲,爸在阴间窜火门,钻水门,过乱箭门,吃了许多苦头,后来阎罗大王查出爸还有二十多年可活,就放爸还阳,要爸做好人,还告诉爸不许在阳间乱讲阴间里的事情……”’
“孩子是天真的,想来不会说谎,”
“我也这样想,从此之后,族伯的性情也改得非常和善,近邻远村的人,对他都称呼仁翁,”
“不过,阴阳子,我认为你族伯的那件事可能是冷热病作祟,使他神经错乱,幻出梦境,所以胡言乱道,其实这也不足以证明阴曹勾魂错误的事实。不但如此,我甚至不相信,阴间有阎罗王的存在,除非我能代替一次活阴差职务,亲自考察一下。”
“你说来说去,只想做活阴差,是吗?”
“不错……请你帮助我,去向你的活阴差朋友说项。让我王行替他到阴间路上去走一遭。”
“抱歉之至,我无能为力。”
“你不肯?”
“不是不肯,因这种阎王路不是每个人都能走得……同时,我的活阴差朋友也作不了主。”
“为什么?你不是做过他的替工吗?”
“是。”
“你做得。我做不得?”
“他信任我,不信任你,而且做活阴差替工也要先由阴官批准。”
“你的意思是:他只能推荐,准或不准,是要阴官决定。”
“不错。”“那么,你何不请他介绍我去见阴官?”
“不行,我不是已说过:“我友活阴差与你素味平生,怎肯冒失地介绍你去见阴官?”
“给他—笔介绍费如何?”
“也不行,这是行贿,他绝对不会接受……总而言之,对你来说,此路不通。”
“另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
“你想留难我?”
“不敢。”“那么,你的活阴差朋友姓甚名谁?”
“四维二火。”
“罗炎?”
“是,你认识他Y”
“不认识,可是我听到他的大名,如雷贯耳。”
“你想自己去看他?”
‘不,我也不敢。”
“为什么不敢?”
“听说此公不太好惹……他比阎王更难相处。”“你知道就好……所以我叫你死了这条心吧!”“不,我一定要达到目的。”
“我倒要问你,有什么办法达到目的。”“另钻门路……喂!阴阳子,你说的那阴官是谁?”
“黄大仙宫的首席神探,不知其名。”
“啊唷!是他……”
“怎么,王行,你知道他的厉害吗?”
“知道……这神探也是个难缠的角色,不过,我有通神办法。”
“什么办法?……是不是用钱?”
“不……再钻门路。”“哦,你用什么法道?”
“我可以向黄大仙初平打主意……”
“嘿!王行,免了吧!你想打他的主意?”
“怎么?不可以?”“当然叮以,不过这是徒劳无功的。”
“阴阳子,你不要小觑我王某,我和他有直接的交情。”
“这倒看你不出,你竟然与黄大仙攀起交情来了。”“你不相信?”
“不。”
“你听我讲,……当年黄初平尚未成为正神,在中洲四川丹溪牧羊,我已认识他了…”
“王行,你不要信口雌黄,胡吹乱讲。黄大仙几岁,你几岁?你在什么时候队识他?”
“阴阳子,你听我说下去……当年黄初平在本乡牧羊,巧遇道士赤松子,后者把他和羊群携往中洲金华山石室中,修道成仙,他的羊群也得了道气,变为金华山的白石,继续修炼。后来一部分羊群,道心不坚,被黄初平驱逐出境,各白去世胎为人。”“哦!你是羊精投胎?”“不……是白石。”
“何以为证?”“无以为证,……不过,三十年前我入籍魔国,经过三查四核,在妖魔录中说我王行是金华山的白石辗转投胎为人。”“哦?这样说来,你与黄大仙确有一段渊源。”“阴阳子,依照你的看法,我有做活阴差的资格吗?”
“这也很难说……你千思万想,要谋活阴差职位,究竟有何目的?
“没有什么,我不过是为了好奇而已。”
“只怕你不仅是为了好奇而已吧!”
“这个……这个……阴阳子,我也不瞒你……我想到阴间去找一个仇人。”
“仇人?你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没有。”“杀妻之恨?
“不是。”
“那是为什么?
“此人破坏了我的道行。”
“多少年数的道行?”
“四百九十九年。”
“是怎样的一回事?”“当年黄大仙在金华山时,每天对灵石讲道,寒暑不缀,使我们群石道行大进,炼成了石魂出窍之术。唉!不料某日,忽然来了一位江湖术士,把金华山所有玲珑可爱的白石席卷而去,等到我石魂倦游归来,发觉自己的石躯业已失踪,顿使我魂无所寄托。不得已转入轮回,投胎为人,到目前为止,竟投了二十一次的胎,做了二十一世的人,每世做人都希望寻到那江湖术士,向他索回我的石躯,以便继续修行,可是天涯海角,到处寻觅,却无法发现他的下落……”
“王行,且慢说下去,让我先来问你,你怎知你的石躯是被那江湖术士取去?”
“是金华山土地公公告诉我的。”
“为什么当方土地不阻止那江湖术士盗取白石?”“土地神力量有限,无法阻挡。”
“那么,他为什么不报告黄大仙初平?”
“那时,黄人仙正在打坐修炼,土地公公不敢惊扰。”
“你的同伴们、数以千计的白石,难道都遭厄运?“不错……它们的命运比我还要悲惨。”
“可怜!那真所谓五百年劫数难逃……王行,你说下去。”“有的人说:那江湖术士心肠恶毒,已遭横死……有的人讲得活龙活现,说那贼术士煮石炼丹,除了一块七窍灵石之外……”
“你的躯壳就是那块七窍灵石吗?”“是。”
“他为什么要留着你的石躯不煮?”
“我也不明此中原因,可能是我的石躯生得太玲珑了,因此他保留起来,作为玩物。”
“煮石炼丹,你的同伴惨了……不知它们被煮以后,情况怎样?”
“不知道,想来它们都已化作尘灰,连石魂也变为一场春梦。”
“可能是天意如此,否则,世界上花妖草魔,木精和石怪还要多了。”“阴阳子,你不要骂我石怪……”
“对不起,我随口讲话,不是有心的……”
“我知道你不是有心说的,否则,我早已一拳送过来了。”
“那么,王行,那贼术士抄空儿捞去门口么多的灵石,煮打炼丹,白白的进帐了不少道行,现在他可能已成神仙了。”
“不,我已查地国中洲的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地仙录中都没有他的姓名。他叫青符山人……你听到这过吗?”
“哦?青苻山人……我没有听到过,半仙群中,有此人否?”“也没有。”
“他点石炼丹,有否炼成?”
“不详……但我不相信那贼子会遭横死?”
“何以见得”
“我二十一世为人,查过地国一百多个部落,以及整个地国所有的坟墓,都未发现此贼的踪迹或骨骸。甚至我也偷掘了许多疑坟,但都徒劳无功。”
“可能他已成神了。”
“不可能,这样的恶贼,怎能成神?”“那么,你怎知你的石躯未被煮掉?”
“我想,我的石躯决不会在煮石炼丹的原料之中,否则,我的魂灵也不可能投胎为人。”
“唔,你说得有理……那么,你认为要寻到青符山人,唯一可疑之处就是阴间,是吗?”
“是。”
“既然你相信他尚未死掉,为何你要到阴间去查他呢?”
“他的生死成谜,也不过是我推测而已,主要是我想在阴司查阅生死天录簿里的青符山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现在什么地方?”
“阴间判官,不是好吃的果儿,他怎会给你查阅生死天禄簿?”
“我自有办法叫判官听我的话。”
“哦?看不出你到是个深不见底的人物。”
“对付阴官,宜用诡计,可说是无往而不利……一言抄百总,我必须要谋得活阴差职位。”
“好吧!我阴阳子就为你效劳一次,向罗炎说项,稍加吹嘘,或许有些希望。”
“如此甚好,多谢了“可是你不要太乐观……你知道四维二火不是好惹的。”
“当然……不过,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