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刹帮纠纷》故事里,鹰国五狂之一的黄衫客被副帅文中子派遣,前赴空空部落公干。他扮作小卒,向文中子领取了公文,同时又接受了后者几句机密的耳语之后,立即离营动身。
他驾起青云,飞行甚速,不到半天,空空部落的八角塔已经收入眼底,于是降落云端,径向古峰宫走去。
黄衫客到了宫前,阗无人声,连一个守卫也没有。他举目四望,看到宫外左右各有一株千年古柏,干枝茂盛,高达百尺,粗约十围,树腰分别镌刻着“参天”“耸云”红字,笔迹劲健。双柏之间安置着一只焚化铁鼎,庞大无比,重量不下万斤。
他解下身边的招文袋,摸出公文,重新整理袋里的杂物,然后将袋系在腰际,接着走近宫门,手执门环,连敲三下。过了一会,不见有人出来应门。他以耳贴住门缝,静听片刻。门内静寂,毫无动态。不耐烦了,他又以门环敲门,敲得很响。
不久,宫门乒乓地打开了,走出一位眉发如雪,面貌和善的龙钟和尚。他双手合十,问道:“檀越何故敲门?”
“在下有事面谒玉版和尚。”黄衫客拱手道。
那老僧向黄衫客上下打量一会,说道:“檀越想是远道而来,不知本宫规例。”
“不错,在下初到贵地,但不知贵宫有何规例?”黄衫客问道。
“今天是佛忌日,本宫大师照例并不接见外客,请檀越改日再来。”老僧道。
“既然如此,在下告辞。”黄衫客说着,转身离去。
次口上午,黄衫客又到古峰宫门前。
宫门紧闭,门外静悄悄地雀鸦无声,情况与昨日仿佛相同。
黄衫客把宫门重击三下。
不久,门内有人问道:“何人敲门?”
“在下乃是魔国小卒。”黄衫客道。“小卒,不开门。”门内人道。
“小卒,不开门,我是大将军,你开不开门?”黄衫客问道。“也不开。”门内人道。
“什么道理?”黄衫客又问道。“今又是佛斋日,照例不开宫门。”门内人答道。
“哦,原来如此……好,在下明天再来。”黄衫客说完话,拔足就走。
又次日,黄衫客走近宫前,看到宫门大开,僧侣来往进出,忙忙碌碌,人数甚多。
黄衫客向一个中年僧人,打个招呼,说道:“大师留步!在下黄二是魔国来的,有事求见玉版人师,敬烦通报。”
那中年喇嘛连忙合十道:“好,好,请施主先进来用茶,稍待片刻。”
他说着,随即将黄衫客迎入宫内大招寺,客房坐定,小沙弥献过香茗,退出房外。
“哦,施主是魔国来的,听说目前魔国非常强盛,百姓个个富庶,不知是否?”那中年僧人道。
“敝国正向强盛的路上走,至于百姓个个富庶一节,那只是道途传闻,大师不可深信。”黄衫客道。“哦,是这样的,但不知施主在魔国作何生涯?”中年僧人问。
“在下是个军人。”黄衫客答。
“那好极了!哈哈……”那中年僧人心里颇觉高兴,不禁笑逐颜开,暗想:来人既在军中服务,捞钱门槛必然很精,身边油水一定充足。“请大法师通报,在下有事求见玉版大师。”黄衫客道。
“好,好,不过,小僧也有一事相求,但不便启嘴。”那中年僧人道。
“何事?”黄衫客道。
“拟请施主结缘,捐点香油,我佛保佑你,在军事上节节胜利。”那中年僧人道。
“可以。”黄衫客一口答应。
那中年僧人闻言,心中甚喜,连忙从架上取卜捐簿,双手送到黄衫客前面。黄衫客接过捐簿,把它翻开,逐行看去。他看到第一行是空白的,但从第二行起,每行的捐款人不是达官,便是贵人,接着都是巨商,土司,以及许多善男信女,从头页到末页,每行都已写满了姓名,而所捐的数目最少是一万两纹银,最多的是九十万两。
他心里暗想:“此僧可恶,故意留着第—行给我写。”
按照佛门规矩,捐簿上第一个捐款人,必须要捐助一笔巨款,而且数目一定要比别人更多。现在黄衫客既已答应捐款,数字最好是纹银九十万两出点头,才能配合捐簿第—行的身份。
黄衫客怎会不明白此中的道理?这时,他已胸有成竹,态度大方地随口说道:“拿笔来。”
那中年僧人早已拿着醮好了墨的毛笔,在旁侍候。他—听对方说,“拿笔来”,连忙必恭必敬地把笔奉呈。
黄衫客接过了笔,随手写道:“黄二魔国—小卒,慷慨捐银百万忽。”他把那最后一个“忽”字故意写得非常了草。
那中年僧人看到百万数目,满心欢喜,但最后的一个草体形象“忽”字,他也看不懂,以为它是“两”字。他暗想:魔国一个小兵,出手便捐百万两银子,地国各部落的王公大臣,谁也没有这样的大手笔,于是双手合十,嘴里连声称谢不已。黄衫客道:“大师现在你可以去通报了吧!”
那中年僧人道:“好,好,好,不过,捐款……还请施主付现……如果现银带得不多,银票也好。”
黄衫客笑道:“区区小数,何足道哉!”他说着,从身边摸出一两银子,掷在桌上。
那中年僧人惊讶地道:“施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黄衫客道:“这是我的捐款……怎么,百万忽……分厘毫丝忽的忽,一两银子还不够吗?”
中年僧人仔细一看,那捐簿上的草体字,果然好像是个“忽”字,暗想:上了他的当。
他连忙拉长着脸,沉声道:“施主,你不要开玩笑、这里是什么场所?”
黄衫客知道事情不简单,随即答道:“谁有闲功夫跟你开玩笑。“随缘乐助”四字,明明白白写在捐簿上面,我捐一百万忽银子,请你大师不要嫌少。”
中年僧人不客气地道:“你是狂人,快滚出去!本知客也不想与你为难了……否则……”
黄衫客冷笑道:“否则,怎么样?告诉你,请我进来易,叫我出去难,你还是快去通报玉版大师,叫他前来见我,否则,你就会后悔不及。”中年僧人仔细观察黄衫客,气宇轩昂,状貌威武,知道此人是不好惹的。
他高声叫喊道:“来人呀!”
门外立即窜出二个年轻和尚,粗脚大手,身胚结实。
那中年僧人光头一摇,说道:“把这厮驱逐出宫!”
二僧应命,摆出威势,准备出手,企图把黄衫客左右挟住,但后者先下手为强,伸出双指,轻轻一推,指风所及,二僧惨叫一声,立即受伤倒地。
那中年僧人见势不佳,想要夺门而走,但他迅即被黄衫客挡住,指风到处,穴道被封,翻身倒地,弹动不得,当场扣留,作为人质。
房内骚动,早已被房外许多小僧人发觉,他们都已赶了过来,企图冲入房内,群殴黄衫客。黄衫客横身挡住了门口,犹如一个凶神恶煞。当那抢前争先的三个僧人,冲近门前,离开黄衫客不到三尺之处,后者嘴里接连吐出三口浓痰,好像连珠弹那样地射出“啪,啪,啪!”吐中了那三僧的左眼,眼珠当场爆裂,血流如注,只听得三声“哎唷呱……”
三僧过份奋勇,首当其冲,灾遭伤目之痛.连忙以手遮面,鲜血从他们的指缝里流了出来,同时狼狈地退避开去,嘴里不约而同地发出惨叫。其余的小僧人见此情形,顿感心悸,不敢上前,站在稍远之处叫骂呐喊。放屁添风,这批都是壮胆有余,争胜不足的僧徒。
为什么黄衫客这样心狠手辣?原来他是依照文中子的耳语吩咐,所以一出手便不留余地连连伤人,存心大闹空空部落。
当时,这事已惊动了殿内的帕脱法师。他听得外面众声鼓噪,群情纷扰,不知发生何事,急忙奔来观看,问明原由,不禁大怒,随即站立出来,高声喝道,“何方狂夫,竟敢到本宫撒野,连伤佛门弟子,是何道理?”
黄衫客当门昂然而立,脚步站在门限之内,答道:“在下黄二,魔国小卒,因有要事求见玉版大师,不料这里的知客和尚,假托什么佛忌佛斋,不开宫门,害得我连来二天,也不得其门而入。今天他忽然客气起来,请我进入宫内,我叫他通报当权大师。但他只虚与委蛇,且先要我随缘乐助。我拗他不过,就在捐簿上写了一百万忽银子,又不料这厮,狗眼看人,数目嫌少,倒也罢了,反叫二个小贼秃进来,要驱我出宫。现在他们都已被我制服,倒在地上,更不料外面许多秃驴,竟然以众欺寡,进来群殴,惹得我火冒百丈,所以略施惩戒,误伤了他们的眼睛,这还是我仁心留情,否则他们早已魂归极乐世界去了。如今,你这大和尚来得真好,快去通报玉版大师,速来见我……”
帕脱大师听到这狂夫是魔国派来,不禁暗惊,又听到他自称小卒,心想:一个小卒有多大的能耐?更听到他连连打伤了本宫佛子,且要叫当权大师前来看他,顿觉怒不可遏,大声喝道:“住口!大胆狂徒,空门白话,要见大师,大师是何等身份,怎会容你随便见到?”黄衫客道:“我有本国公文。”
帕脱法师道:“公文呢?”
黄衫客从衣袋里摸出公文,向外一扬,说道:“在这里。”
帕脱法师道:“拿来!”黄衫客一边把公文放还袋里,一边说道,“你没有资格传递这份公文,我要把它面交玉版大师。”
帕脱法师闻言,大怒道:“狂徒无礼……让本法师来教训你……”他说着,纵身过来,挥掌向黄衫客当胸击出。
黄衫客冷笑一声,大怒道:“出手便用如来神掌,可恶之至,但也难不倒我黄二……”他边说边把身子斜侧,顺手一挥,好像顺水挽舟,把对方撞过来的掌风转移方向,风势转弯,回头撞向客房的双窗,窗框立被击碎,碎片五花散飞,而掌凤之势未尽,旋转地穿窗而出,向前直冲,袭中了对面三五个小僧徒的胸前,他们当场口吐鲜血,惨声连响,重伤倒地。只听得黄衫客哈哈大笑道:“自相残杀。”
帕脱法师见状大惊,暗想:“魔国小卒,竟有这样的本领,若是大将,那还了得。”可是他不甘受挫,杀心顿起,大声道:“拿我的禅杖来!”
黄衫客笑道:“随便你拿什么来吧!”
不久,二个小僧徒扛着禅杖出来。
这根禅杖乃是纯钢所铸,既粗且长,重一百六十斤,是帕脱法师平时最称手的武器。一杖在握,雄心勃发,帕脱指着黄衫客,喝道:“狂徒吃我一杖!”
佛门降魔杖法,气势非凡,帕脱法师嫌客房门框太低,不便从上面向黄衫客当头击下,只得施出神龙入海杖法,杖头由高而低,向对方腹部直送过来。
黄衫客也不答话,侧身横避,随手抓住了杖头,顺势把头一侧,张嘴连吐二口浓痰,去势平行,直射帕脱法师的眼睛。后者不虞对方有此毒着,权衡轻重,只得放手弃杖,飞身跃开,总算保持了双目,但浓痰去势如飞,吐中了三丈以外挂在铁架下面铜钟的边缘,铜钟如受重击,发出铛铛之声,响亮非常,震耳欲聋,余音尚在绕梁,而那铜钟又发出:“镗,镗,镗,”三响,声如迅雷,众僧不及掩耳,吓得面无人色,纷纷逃离现场,胆小者已被吓昏,倒在地下,而以帕脱法师的定力,也不免惊惶失措,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黄衫客夺得禅杖后,立即使出重手法,把杖震断,断成十余短条,他顺手拿起三条断段,向外掷去,击中了铜钟,所以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钟声惊动了在后院静修的六位高僧,他们之中四位是法师品级,二位是长老。
这时,那些穿着黄色宽袖布衲的高僧,已经并肩横排在客房门前,离开客房一丈左右,个个双手合十,面对黄衫客。
黄衫客依然挺立在门限里面,态度自然,丝毫没有惊惧的神色。他的目光向众僧—掠而过,已看得很清楚了.从左到右,第—位和尚面方耳大,粗眉虬髯,十分威武。黄衫客心想道:“这和尚是个粗坯。”第二位,面色蜡黄,虽是病夫,但身高体胖,状态雄伟。黄衫客心中有数,暗想道:“俗谚云:‘一不打黄胖,二不打和尚。’他既是黄胖,又是和尚,想来此僧武功不凡。”
第三位,双眉如雪,面容安详,但可惜眼神太露,与其貌不甚相称。
第四位,脸长如驴,彩眉下垂,依照黄衫客的看法,他是个慈仁的高僧,也是那六个和尚中的领袖。
第五位,尖顶促额,鼠目寸光,对于此僧,黄衫客不愿多作推测。第六位,是矮胖子,头如巴斗,眼狭而长,好一个大头和尚也。
“你们之中,谁是玉版大师?”黄衫客明知他们不是玉版大师,但故意这样问道。
第四位长脸和尚首先开口道:“老衲是觉明长老。”
黄衫客道:“若非当权大师,请你不必自报法号,因为在下毫无兴趣来记住你的名字。”
觉明长老道:“檀越是谁?”黄衫客道:“在下是谁?他们没有告诉你吗?”觉明长老摇摇头。
黄衫客道:“如果你有兴趣听,在下不妨再报一次小名,……听着!在下是魔国的马前小卒黄二。”
觉明老长道:“善哉,善哉!自称小卒,檀越太谦虚了。听说魔国五位狂客,闻名宇宙列国,尊驾排行第二,想来定是黄衫客。”
黄衫客笑道:“黄二也好,黄衫客也好,都是无关宏旨,不过在下现有要事面见玉版大师,你们为什么处处阻挡?”
觉明长老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本宫当权大师已在三个月前开始坐关,为期三月,后天就可满期出关。”“坐关期内,由谁当家?”
“扎萨克大师暂摄政事。”
“请他出来,以便在下面交公文。”
“他在后殿趺坐入定,老衲不敢前往打扰。”“如果在下放火烧寺,他是否还会继续入定?”“檀越说笑了。”
“魔国人士说得出,做得到。”
黄衫客说完话,即从身旁挂袋内取出火丸一颗,随手抛出,觉明长老立即运掌摄丸,但徒劳无功,因丸在中途转变方向,轰然一声,丸裂火发,在离开觉明长老一丈左右的前殿内,起了—股火焰,火色如青非青,似蓝非蓝,名曰魔火,炽热异常,火势上升,犹如一条火龙,着物即燃。
许多小僧徒慌忙取桶盛水,争相泼救,奈此魔火,水不能克,水越泼,火越旺,好比火上加油,正当火势不可收拾,觉明长老等六位圣僧,也感到情况不妙之际,黄衫客手中已经拿了一把折扇,对着火光连扇三下,魔火立即熄灭,空气里浮荡着一股臭气,中人欲呕。
黄衫客笑道:“如何?小试牛刀,你们已经惊慌得不亦乐乎……如果在下大显身手,只怕这里都将化为平地了。”
觉明长老安详地道:“邪术逞能,徒为识者所笑,檀越若敢到宫外广场,与老衲交量,才是英雄。”
黄衫客捧腹大笑道:“投鼠忌器,你想引我出去,以众欺寡,黄某怎会上你的当?假如你想与我角技,这里要比外殿广场好得多了。”
站在左边第一位的那个和尚,法号了静,职封法师,忽然走前一步,转身面对觉明长老,合十道:“敝职想与这位施主对击三掌,不知长老之意如何?”
觉明长老微微点头,低声道:“小心!切勿施展全力。”
了静说一声“遵命”。他回转身来,对着黄衫客,又走前二步,说道:“贫僧谨向施主讨教。”
黄衫客暗想:粗坯来了,不妨激他一下。他故意装出不屑的样子,冷笑道:“你怎么行?以卵击石,何必自讨没趣,还不乖乖地回到原处去站着,这样才是藏拙的好办法。”了静法师听到对方出言不逊,知是施用激功,所以他并不生气,淡淡地道:“贫僧并非自不量力,但施主也不要自视太高,自欺欺人,俗语道:‘拙能制巧。’可能卵是铁卵,石是化石,一击即碎。”
黄衫客一边暗想:原来此僧粗中带细,倒也不可小觑他。一边接口道:“既然如此,你就来掂掂我的斤量,不过,言明在先,这是你来惹我,等一会如果这里的人物受到损伤,谁也不许对我指责……好,动手吧!”
了静法师缓慢分开双手,左右一挥而合,施展了八成功力,向前推出,立即形成一股罡气,疾冲黄衫客的前胸。这是密宗秘技之一——大力金刚掌,劲道之强,能碎铁成屑。这股金刚掌风却被黄衫客一手挡住,他运用六合阴气,把它分化,因此,了静法师一击失利。
觉明长老道:“了静退下,强弱之势悬殊,不必再出手了……了能,了悟,你们何不合力一试?”
第五位和第六位二僧立即应命而出,走前三尺站定,
他们也不出声,摆稳步位,各自合掌磨擦,一合即分,发出四响霹雳,向黄衫客迎面击去。
这也是密宗秘技——掌心雷。
黄衫客知道厉害,连忙挥出右手,使用了闪电掌,把掌心雷挡回,因此,雷声虽响,威力全失。觉明长老道:“了能,了悟,快快退下……了因,你上去!”那个黄胖和尚立即跨出一步,说道:“施主功力高强,小僧特来领教。”
黄衫客道:“不敢,大家研究,研究好么。”
了因伸出左右双指,指风如箭,直射黄衫客的双目。
此僧心恨对方吐痰伤了本宫三位小喇嘛的眼睛,欲以其人之道,攻诸其入之身。
黄衫客早已料到这黄胖和尚武功不凡,所以倍加小心。他识得那是双阳指,十分霸道,匆忙中他重施故技—一乾坤旋转大法,把那两股指风改变了方向,由八十度转弯回头直冲,针对前面的
铜钟。
人有大限,物有劫数,今天这口重逾千斤的大铜钟倒霉极了,刚才他连遭黄衫客的痰弹和铁杖断条撞击,现在,了因的指风过处,只听得二响铿锵之声,铜钟的边缘出现了二个小孔,好像两只眼睛。
黄衫客不知与那铜钟有什么冤仇,专门与它作对。了因见此情形,极为惊怒,大吼一声,正拟向前扑去,但他的动作立即被觉明长老硬劲喝住:“了因,还不退下?”
他向黄衫客看了一眼之后,半响无语,终于退立原位。
这时,那双眉如雪的老僧,不待师兄觉明吩咐,业已自告奋勇,走前二步,合十作礼,说道:“檀越功力,高深莫测,连破佛家密技,老衲白眉十分佩服。”
黄衫客道:“好说,好说。佛家的一阳指已经够厉害了,刚才那了因竟能运用双阳指,真是不可思议。不过,算他运道不佳,怡巧碰到我黄二,双阳指即成废物,一无所用……现在,你白眉和尚出场,依我来看,年龄太高,只怕也未能讨巧。”白眉长老道:“老衲面临强敌,虽知不是对手,但也不甘避战而退,自灭威风,何况老衲也有一技之长,正可攻敌之短,或能赢得侥幸。”黄衫客道:“山眉和尚,你的口才不错,可惜眼高手低,信心全失,败局已定了。”
白眉长老摇头叹息道:“善哉,善哉!檀越死在顷刻,还要大言不惭……我佛慈悲,但今日老衲不能慈悲,要开杀戒。”
他说着,立即挥动宽大的衣袖,从袖里射出一道白光,冷气逼人,也可说不寒而栗,穿空直向黄衫客的喉部疾飞。原来这是飞刀,白眉长老早已修成了半个佛身,施展飞刀降魔之术。
黄衫客不料对方竟敢祭起飞刀,甘犯佛家之大忌,觉得非常生气,但他也不敢怠惰,连忙伸手微挥,发出一缕淡淡的黄光,光细如线,光线尽头,好像系着一把金剑,长约八寸,剑势犹如金龙,黄芒四射,令人目眩心摇,它不但抵住了飞刀,而且经过三次铿锵之声后,还把飞刀逼退三尺。
每逢剑刀交接一次,飞刀即被震退一尺,三接三退,飞刀微呈不稳状态。
白眉满头大汗,呼吸急促,感到非常吃力。
黄衫客面不改色,露齿笑道:“白眉和尚,现在你知道我黄某的厉害了吗?你要开杀戒,开吧!你怎么不开杀戒?”
他说完话,哈哈大笑,手臂轻扬,只听得铿锵一声,又将对方的飞刀震退一尺。他谈笑用兵,态度潇洒.
白眉浑身汗出如浆,脸色渐趋灰白,力量已到了苟延残喘的趋势,其困苦情况,犹如置身炼狱。
这时,了静,了能,了悟,了因等四大法师看到白眉长者已在死亡的边缘中挣扎,也都急得六神无主,彷徨无策,可惜爱莫能助,他们想不到对方的道行竟然如此高妙,怎不惊骇万分?
这时,觉明老长却遇到了难题,心里犹豫不决.他暗想:“对方本领高强,尚在其次,道行深厚,出人意表,目前,白眉师弟处境险恶,危在须臾,看来黄某意在戏弄,似乎并不存心杀人,但我是否应该立即出手?假如出手,以二敌一,我方也无取胜把握,或许反把对方激怒,被其痛下杀手,后果堪虑.如不出手,我觉明真是对不起白眉师弟,况且那四个了字辈弟子,睁着八只神色焦急的眼睛,正在盯着我看,使人最为难堪……”他想到这里,就不敢再想下去,于是暗把牙齿一咬,决心出手。
他微扬左指,一把白色的小剑夹带着银芒向上飞射而出,加入战斗。他的银剑威力虽猛,它只能将金剑逼退一寸,不过,他已分扭了对方的压力,使白眉长老稍有透气的余地.
黄衫客似乎早已料到,觉明会来协助白眉,联手与自己为敌。他微微一晒,说道:“二僧合力也不过如此而已,看我的……”他的话也不再说下去,臂力已经加强,金剑向前猛窜,势如破竹,立即将觉明与白眉二僧的一剑一刀,击退二尺.觉明大惊失色,而白眉的脚跟已虚,身子摇摇欲倒。
“喂!元龙,住手。”忽然,一个霹雳般的声音发自殿角,震得在场僧徒的耳鼓隆隆作响。
这是佛门的狮子吼.
黄衫客闻声知警,暗忖殿角隐匿何人?怎么会唤我乳名?他连忙把手一缩,收回金剑,觉明与白眉如释重负,也乘机收回了剑刀。
他们的眼光都集中注视殿角,刹那间,从阴影中走出一位衣衫破褴,年届耄耋的老和尚。他满面皱纹,双目炯炯,手里握着一柄竹帚,走到黄衫客的面前站定,说道:“檀越别来无恙乎?”
对着那老僧,熟视良久,黄衫客迷惑地道:“请恕在下眼钝拙,心健忘,不知大师如何称呼?”
老僧道:“骑牛背,吹竹笛,三个甲子了。”黄衫客若有所悟,点头道:“记起来了,你就是……”
老僧摇手阻止他说下去,接口道:“你记得就好……俗语云:话不可讲尽,力不可用尽,威不可施尽,檀越还不快走?”
黄衫客道:“任务未了,一了即走。”
老僧点头道:“未了一了,一了百了,虽了百了,依然未了,试问何时得了?”
黄衫客笑道:“百了终须一了,一了未必百了,未了一了,先谈百了,岂非一了不了?如果你现在不先让我一了了之,难道以后你还要我再来‘了百了’吗?”老僧抛弃了竹扫帚,合十道:“善哉,善哉!檀越大智,大慧,大勇,老衲万分佩服……不过,佛门净土,不宜妄启杀端,以免加深罪孽.”
黄衫客道:“僧侣之中,有慈悲心,也有邪恶性,不能一概而论,扬佛之名为善,善莫大焉,借佛之名为恶,罪莫大焉,杀不可赦,为何不杀?此处乃是非集中之地,不久必有兵灾,不知大师何以自处?”
老僧道:“身为佛子,为佛护法,老衲职责所在,岂有回避之理?何况种因在前,乃是过去的事,弭因上果,即是现在的事,一切后果,那是未来的事,凡此种种,老衲也不想再考虑了。”
黄衫客叹息了一声,摇摇头说道:“叨在童年故旧,在下不得不预先关照,还望大师保留佛门实力,速速离此是非之地,言尽于此,听或不听,悉由尊便……”
他说到这里,语气转强,对着众僧往下说道:“在下黄衫客,奉命来此,本拟大闹道场,不惜流血遍地,但如今看在这位大师之面……他指指那老僧,继续道:“我黄某到此为止,停手不再伤人……”
他说着,便从挂袋里取出公文,随手掷交觉明长老,又接下去说道:“在下本拟把这份公文面交当权大师,怎奈他缩头不出,显然犯恶情虚,不敢见我……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坚持初衷,就烦你觉明长老转告贵宫当家,七天之内,务必回复,如不知机,误了期限,本国大军立即出动,到那时,只怕玉石俱焚,这里都要夷为平地了。”
他说完话,随即自动趋出客房,向宫外走去,但当他的脚步跨出宫门,走了还不到三丈路时,他听得身后传过来一个响亮的声音:“慢着,黄衫客!”他连忙停住脚步,但并不回过头来,只是冷然问道:“何事?”
“你身怀火丸,佛爷怕你掷丸烧宫,投鼠忌器,不来与你为难,如今你已走出宫门,佛爷就要挫你锐气,免得你小觑佛门中人。”“你想教训我?”
“是这意思。”
黄衫客缓慢地回转身来,举目一扫。只见宫门之前排列着十个黄衣僧人,和另一个年约七十,身材高大,神态庄严,披着红色袈裟,偏袒右肩,合掌低眉而立的老僧,他似乎是众僧的领袖。
黄衫客顾盼自豪,毫无惧色,傲然道:“你们想以众欺寡?”
“不,佛爷单身独斗。”说话者并非为首的僧人,而是站在末位的中年僧人。
黄衫客看到此僧红光满面,精神焕发,心知他定是个武功道行兼修的对手,于是沉声道:“刚才发言的也是你?”
“不错。”
“在下不斗无名小僧,还不报上名来?”
“佛爷了然。”
“又是一个了字辈的脓包,刚才在下手底留情,没有把了因,了静、了能、了悟等四个了掉,如今你了然竟敢向我黄某挑战,狂言单打独斗,令人可笑,万—动手,等到你了然身亡之时,只怕你心里却并不了然,还不明白你自己是怎样‘了’的.”
“善哉,善哉!狂徒出言无状,罪孽深重。”
黄衫客道:“口孽虽重,但你的心孽更重。”
了然道:“此话何解?”
黄衫客道:“了然听着!了字辈和尚的品级是第五等僧徒,职位不过法师,本是起码角色,居然自称佛爷。如果你是佛爷,由上类推,则国师和禅师便是佛祖佛宗了,但佛祖佛宗的美名,只有如来佛,燃灯古佛以及接引佛等才有这种资格,当之无愧。了然和尚,你是什么东西,存心不良,竟敢自称佛爷,岂非犯了严重的心孽?既然你口口声声自称佛爷,那么,有佛爷必有佛娘,有佛娘岂无佛子?你不过是个娶妻生子的花心和尚而已……”
了然勃然变色,大声喝道:“住口!狂徒讲话,断章取义,强辞夺理,侮辱贫僧……”
黄衫客也大声喝道:“住嘴!你这花和尚,是否被我说中要害,自知理亏,于是不敢再叫佛爷,改称贫僧,可是被我黄某点穿在先,你了然临时改口在后,真是丑事已传,欲盖弥彰,来不及掩饰了。”
了然闻言,怒气填膺,面色发青.只因限于口才不及对方,未能立即措辞应变,正在思忖适当的言语予以反驳,也可能他确是个娶妻生子的花和尚,虽有抗辩能力,但立场不稳,作贼心虚,一时之间,无法接嘴了。
这时,早已恼了另—位中年僧徒,离班站出三步,合十道:“善哉,善哉!檀越利口巧舌,污辱佛门弟子,他日命归地府,必坠阿鼻地狱……”黄衫客人声而笑,笑声响彻云霄,掩没了那中年僧徒的语尾,使在场众僧无法听到。他笑罢,立即高声问道:“大师,你怎样称呼?”
那中年喇嘛道:“贫僧超凡。”
黄衫客道:“原来是超凡和尚,可是我最看不起你。”
“贫僧与檀越素昧干生,何出此言?”超凡道。
“你这假和尚,借地府阎罗之名,判我罪行,以你本性意志为意志的人,怎会受人尊重?何况你死后也是要受到阎罗判罪的人,竟敢在阳间窃用阎王的权力,胡乱判我坠入阿鼻地狱,是何道理?”黄衫客振振有词地道。
超凡被黄衫客说得哑口无言,顿时面红耳赤,进退维谷。
这时,又恼了另一位老年僧人,他沉声道:“超凡退下!”
他等到超凡退步归班,然后走前二步,接下去道:“檀越武功了得,打伤本宫佛子,不知如何交代?”
黄衫客遭:“敢问大师法号?”
“老衲空空长老。”那老年僧人道。
“原来是色不是空,空不是色的空空长老,失敬了……在下递呈公文,乃是一国的来使,求见玉版大师,数次拒不通报,而贵宫的知客,更加不成体统,说什么先要捐敦,在下不得已就捐了一百万忽银子,但这厮却嫌数目太微,反脸行凶,恃众企图群殴,在下不甘束手待毙,为了自卫,出手伤了几个和尚,以示警戒,咎由他们自取,何以你不先问明情由,反来找我交代?”黄衫客道。
“是非曲直,一时难以论断……不过,依照世俗惯例,僧来看佛面,寺院恳捐香油,也是常事,怎么以一个堂堂魔国的来使,竟然只捐一百万忽,数目好听,不过一两银子,未免有损贵国国体。”空空长老道。
“笑话……敝国库房,黄金堆积如山,白银多如泥土,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但敝王通天教主对僧侣素来无缘,因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专吃十方,空淡寂灭,所以分文不施,至于那百万忽银子,乃是在下私人所捐……不过,如果叫化子向在下讨钱,数目倒肯多出些。”黄衫客道。“善哉,善哉!魔国人士,不可理喻,打伤了人,还要振振有词,……如今老衲拟向檀越讨些公道。”空空长老道。
“不妨吩咐。”黄衫客道。
“伤人者,人亦伤之。”空空长老道。
“空空长老,你许多言语之中,要算这句话说得最中听,也最为得体了.”黄衫客道。
“檀越小心!”空空长老道。
空空长老说完话,立即伸手一扬,发出白光,长如匹练,光中现出银铃,铃声叮哨,扰人心神不宁,直向黄衫客迎头击下。
黄衫客一听铃声,不禁神志动摇。暗想:这是摇魂钤。于是他急忙运功抵御,一边从挂袋里摸出二颗药丸,分别塞住左右耳孔,一边挥手反击,发出金剑,金芒耀目,疾射上升,抗住了对方的摇魂钟。
剑铃交接,发出震耳的铿锵之声,接着又是咔嚓一响,铃函被金剑削破,置于函内,“摇则发声”的铁丸,立即从函孔中漏出滚落地上,不知去向,而银铃只剩了一个圆壳,变成了哑铃,顿时失去效用,坠毁于地。
黄衫客一击虽已得手,但他不想伤害空空长者,正拟收回金剑,不料对面喇嘛群中,忽然射出二道青色剑光,追袭金剑,来势凶猛,迫使黄衫客不得不再度运功抵抗。
这时,黄衫客业已认清对方发剑者乃是超凡与了然二僧,不由心里生气,开口骂道:“了然贼秃,刚才你说过单打独斗,为什么现在以二攻一?”
了然专力运剑,不敢分心说话,显然他的剑术远逊黄衫客。
“对付妖魔人物,何必言而有信。”说话的人乃是玄通。他发觉了然与超凡的双剑不但未能击败金剑,而且反被对方渐渐逼退,于是他的红色剑光也就接着发射,形成了以三攻一的阵势。
当黄衫客以一敌二的时候,他只用了五成力量,如今,以一对三,他必须施展七成功夫,才能稳住剑阵。当然,他心里明白;众僧想以群殴方式博取胜利,因此,他存心保留实力,不敢施出全能,以防万一敌方另外的僧徒再发飞剑时,自己尚有余力与之周旋。
在高空中,金光闪闪,金剑犹如一条活泼的蚊龙,飞舞腾跃,气势旺盛。
三僧的剑光,二青一红,剑气凌厉无比,他们都已使用全力,可是依然缠不过金剑,不久之后,青红三道剑芒逐渐退缩,已呈不支状态。众僧群中忽又出现一道白色剑芒,直逼金剑。接着,又是一道青芒,飞射而至。
这时,围攻局面已经形成,黄衫客不得不付出全力,抗拒五股剑气。他的鼻上渐渐渗出热汗,心头已感到烦闷,生怕敌方另外的僧徒再发飞剑助战。这时,离开现场四丈以外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二个乡下土佬儿,一个是红面孔,另一个是黑面孔,他们都叉着双手,仰首观看这边斗剑。
众僧群对于这二位不速之客开始生疑,深恐他们是黄衫客的同党,尤其是那个身披红色袈裟,偏袒右肩的老和尚,更加注意他们的行动。
那二位不识相的闯入者,竟然渐渐地移动步位,从四丈远处,挨近到二丈,而且他们还在指指点点,互相谈笑,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看来情形不妙,土佬儿怎会如此大胆?
一个大胖子和尚忽然离班而去,急步走近土佬儿们的前面站定,合十道:“施主,这里是危险地带,请快离开,以免不测。”那红面孔土佬儿道:“红光,青光,白光,金光在高空中窜来窜去,很好看,我们要看。”胖和尚道:“这不是好玩的,施主,性命攸关。”
黑面孔土佬儿道:“大块头和尚,不要罗嗦,看看也不可以吗?”
胖和尚道:“你要看,走远些,你们最好站在十丈路以外去看。”
黑衣土佬儿道:“这是什么话?天下人走天下路,我倒偏要近看……”他说着,又走近三步,红脸土佬儿连忙跟进。
胖和尚道:“贫僧好意关照……”
黑脸土佬儿立即打断胖和尚的话柄,沉声喝道:“谁要你这贼秃关照,还不给我滚开?”
这时,又有一个瘦和尚离班走来,说道:“二位施主再不走开,休怪贫僧对你们不客气。”红脸土佬儿道:“赃秃,放你的臭狗屁,俺老子当你屁弹过。”
那瘦和尚的修养和耐性却不及胖和尚。他听到红脸村夫开口辱骂,不由肝火上升,立即挥出一拳,向对方当胸击去。红脸土佬儿道,“你这秃驴,动手打人……”他口忙,手不闲,横身退闪,随势劈出一掌,掌风过处,将那瘦和尚震退五步,又乘机转身,挥掌把那胖和尚也打进在内。于是一俗二僧,拳来脚去,打架了。
那黑脸土佬儿并不上前助阵,他依然站着仰观斗剑。倒是那首领老和削非常关心这边的打斗,由于他不愿节外生枝,他立即又叫另一个老年和尚前来相劝。
那红脸土佬儿似乎有恃无恐,存心寻事,不由分说,将前来调解的老年和尚又打进在内。可想而知,这里情况已趋严重,使那首领者和尚极为惊异。
他料不到那红脸村夫的武功居然高到这样境界,能够力战一长老二法师而毫无惧色。此外,他心里还有顾忌,那就是这位旁观斗剑的黑脸村夫,看来此人也非善类,目前虽未助拳,但预料这家伙迟早要参战的。
他仔细观察,发觉己方的一长老二法师在短时期内不致败落,这使他稍为放心,但为了不使这里的事态扩大,也不再加派别的僧人过来解劝或助阵,以免刺激那黑脸村夫的情绪,而立即插手助战。衡量目前情况,他认为主要对象还是黄衫客。同时使他引以为忧的就是己方的了然,超凡,空空,了本,超玄等五剑联阵,还不能压倒对方的金剑,这又是他所意想不到的。
现在,他注意到黄衫客的另一只手正在身边摸索,估计对方可能是在摸取暗器和法宝,于是他为了争取时间,先下手为强,他低声遭:“玄觉出手。”
一道青色剑芒应声而出,迅如闪电,直射黄衫客的肩膊。这手段是非常恶毒的。黄衫客如被击中,不但成为断臂的王佐,而且他的金剑又要受到厄运,可能被敌人的五剑击落。
黄衫客心清如水,凝立不动,正当那青剑逼近时,他已伸出手来,手中多了一面光芒夺目的金盾,长八寸,阔六寸,立即挡住了对方的偷袭。金盾是黄衫客的护身法器,它能发射强烈无比的光芒,光度足以照瞎敌人的眼睛,同时它又能抵抗敌人进攻的武器,藉以保护主人身体不致受伤。
剑盾接触,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剑三进三退,始终无法近身,因此,它未能损害黄衫客身上一根毫毛。当那青剑作第四次进袭时,忽有一道黑色剑光从横斜的空间飞舞而至,声势之盛,犹如黑龙投海,直捣玄觉的青剑,于是青黑二剑立即纠缠,在上空决斗。
众人在这时方才看得清楚,原来发射黑色飞剑的人就是那个黑脸村夫。
心恨青剑偷袭,黄衫客把手中那面烈芒闪耀的金盾对准玄觉双目猛照,顿使后者眼眩睛痛,不禁心里惊慌,偶一不慎,本身的功力直接受到影响,间接造成了决斗中的自己青剑被对方黑剑削为二段,坠落尘埃,变成废铁。玄觉大叫一声,昏跌倒地,显然他失剑损神,受了内伤。黑脸土佬儿见此情况,就收回了剑光,面不改色地伫立原处,叉手旁观。
这时,首领老和尚已经明白,那二个红脸黑脸土包子乃是黄衫客的同党,都是扎手人物。
他本想亲自出手应战,可是心有顾忌,因为这时另一方面的打斗业已停止,己方的一长老——玄玄,以及二法师——了法和了明,都被红脸村夫摆平,倒卧地上,连声惨哼,想来受了重伤,而那红脸村夫却傲然而立,双目炯炯,不时向老首领和尚打量,似欲择肥而噬。
首领老和尚又发觉那黄衫客正在摆动金盾,准备要向了然,超凡,空空,了本,超玄等下手,而他们五剑的取胜机会却微乎其微。
两方面的威胁加深,压力也越来越重,他估计自己身边的生力军——超达和超元二位长老,功力虽高,但对手实在太强,即使连他本身的力量也计算在内,还未必能与那二个土包子颉顽,何况黄衫客一扬金盾,了然超凡等即有失明之灾,而这边二个土包子也虎视眈眈,正想动手,双面夹攻的局面即将在刹那间发生。
正当首领老和尚感到形势危急,进退两难之际,忽然响起了一个霹雳般的声音:“喂!元龙,你还不住手?”说话的人是满面皱纹,僧衣破烂的老和尚,他又在宫外出现。
黄衫客知道骑牛背,吹竹笛,童年时的好友前来解围。
他连忙收起金盾,放回怀中,同时又缓缓地将空中的金剑退后一尺,以便观察对方的五剑是否也向后退却。
果然,对方五僧渐渐收回剑光。
于是黄衫客就乘机召回金剑。
黄衫客道:“在下为形势所迫,应战自卫,大师为何又来多事?”
老僧道:“并非多事,而是省事……你走吧!”
黄衫客道:“不,且容在下问话。”
老僧道:“请说。”
黄衫客说道:“那边身披袈裟,偏袒右肩的和尚,是否贵宫的当家?”
老僧道:“不,他是法藏禅师。”
黄衫客道:“烦你大师带个口讯:叫他小心,下次不要让我黄某看到。”他说完话,转身就走,去势如飞。等到黄衫客的背影由大而小,直至身形完全消失之后,老僧也就进入宫内。
现在,法藏禅师吩咐将所有受伤的和尚救入宫内治疗。
这时,那二位红脸和黑脸土佬儿也想走了。“请施主们暂留片刻,老衲有话请教。”法藏禅师道。
“不敢,和尚,你说吧!”黑脸土佬儿道。
“你们为何不与黄衫客同行?”
“我们不认识他。”
“不认识,为什么助他作战?”“和尚以众凌寡,我们兄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施主们如何称呼?”
“乡村鄙夫,名字简单,和尚,你就叫我们朱家阿大,阿二吧。”
“不知朱施土是何方人氏?”
“我们又不与你攀亲眷,问此作甚?”
“朱施主,你们已经得罪了本宫。”
“你说恁地就恁地好了。”
“贤昆仲手底下的确有些把势,老衲十分佩服,正想讨教。”
“个别比划,还是以众凌寡?”
“当然是个别的。”“好,和尚你先讲明如何向我们讨教?”
“飞剑。”“好,那正是合我心意,不过,和尚,你不要自讨苦吃。”“不是斗剑,而是比赛飞剑的速度。”“这是什么意思?”
“老衲想称一称朱施主的斤量。”
“很好,不过,我的飞剑有个特殊性格。”“什么特殊性格?”
“剑出手后,不见血,不回头,或者不毁物,也不回头。”
“噢!剑也有此怪僻?”
“信不信当场试验……可是,话要预先讲明,等一会,我对在场的人物有所损害,还请你大和尚切勿见怪。”
“这个……好吧!”
法藏禅师说着,走前五步,向南站定,接着道:“请施主与老衲平行而立,以便同时发剑。”
黑脸土佬儿闻言,就走了过来,伫立于平行的地点,但僧俗二人的距离大约九尺左右。
法藏禅师道:“施主看着!南方高空,一朵白云……”他边说边用指向上一点。黑脸土佬儿道:“看到了。”
法藏禅师道:“老衲口数一二三……数到三时,请施主与老衲同时发剑,射向高空,飞剑由那朵白云的上面过去再从云脚绕了回来,谁的飞剑先到,就算谁胜,不知施主同意否?”
黑脸土佬儿道:“有趣,这样比赛,倒是别开生面。”
这时,那红脸土佬儿凝视在旁,压阵监视,以免别的和尚暗算黑脸同伴。
法藏禅师道:“朱施主准备……一……二……三。”他数完三随声扬出右手,只见一道白光,向高空疾飞而去,势如迅电,日光中约隐地透现着银芒闪耀的短剑。黑脸土佬儿冷笑一声,随即挥手发射飞剑,剑色如墨,剑光比电光更快,瞬息间便把法藏禅师的剑光抛在后面。它飞越高空的云头,从云脚折回。一去一来,只少有二百里的路程,也不过在顷刻之间。
黑剑回到宫外,绕树一匝,左边的“参天”占柏立即拦腰截断,一声巨响,倒了下来,正当众僧吓得纷纷避开时,忽又听得另一巨响,右边的“耸云”古柏也被黑剑削倒,接着又有惊天动地似的两响,原来是古峰宫大招寺殿门上面钉着的那金字横匾,以及宫外广场中的大铁鼎,亦被黑剑斩坏,从高处坍下,坠于地上一被劈成二爿,分别横倒,剑气过处,呼呼有声,把鼎腹中所焚化的锡箔灰都飞扬开来,随风飘动,到处散布,顿使一大片范围内昏天黑地。
这时,法藏禅师的银剑方才绕云回来,但来势缓慢,显然已成强弩之末,而黑剑似乎存心捣乱,剑头乘机转向银剑,把它切成二段,坠落尘埃。众僧刚才为那接连不断的四声巨响所困,惊慌非常,如今忽见法藏禅师摇摇欲跌,大声惨叫,连忙都奔跑过来,将他及时扶持,总算不曾倒下去。他已是剑毁人伤了。
这时,宫内许多和尚都已闻声出外,探看究竟发生何事,等到问明真相,再查那红脸和黑脸二个土包子时,他们早已在混乱中溜之大吉,不知去向。
原来那黑脸土佬是柯笠,红脸是王道宗,他们都是魔煞化装村夫,土包子,奉了袁通将军之命,暗中支援黄衫客,以及扬威空空部落,但事前约定,双方假装互不认识,以便扰感人心。众僧正在恨恨不已,议论纷纷,忽见远处有个红衣和尚,骑着红鬃龙马,飞驰而来,须臾,到达了古峰宫前,勒住了疆绳,随即跳下马来,双手递呈一份紧急公文。
这个红衣和尚,法号静谛,风尘仆仆,浑身湿透了臭汗,显然是长途驰聘,疲乏不堪,但他还是勉强振作精神,高声道:“大事不好了!魔国侵犯本教区,须弥寺已被攻破,死伤许多佛门弟子,现在金轮禅寺危在旦夕,法王苦守待援,特遣小僧前来告急求救。”*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古峰宫的会议厅里正在开会。
除了当家玉版大师坐关,尚须三日,没有出席之外,五等以上的僧徒全部列席议事。
同时,那个职位低微,打扫佛殿的老憎——法号普济,二次喝走了黄衫客,也被特邀列席问话。主席是背性禅师,出席者有普虚,法藏,法善,觉明,空空,白眉,超凡,超达,超元,超玄,玄真,帕脱,了静,了然,了能,了悟,了因,玄通等法师、长老与禅师。普济本来也是禅师品级,但他生性慈善,被昔性夺了权,降了级,罚他打扫佛殿,操作贱役。
这是轴心会议,所以昔性禅师并不邀请静谛长老列席。他安排静谛暂寓客房,等候会议的结果。
普性预先拟定三项议程: (一)彻查普济与黄衫客的关系,(二)讨论魔国前军主帅文中子的公文,(三)讨论求援事项。
会议开始,主席提出上述的第一项议程。
法善首先发言:“本宫目前发现了内奸潜伏,这个内奸披着僧衣,伪装巧妙,阳善阴恶,私通魔国,可是藏了头,却露了尾,是一只好狡猾的老孤狸——普济,你们看这内奸应该怎样处置?”
他指桑骂槐,硬把大帽子套在普济的头上,无非想要普济自己承认是内奸。
普济明白法善的意思,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怎敢私通魔国?”“黄衫客受你指挥,你不是本宫内奸,佛门叛徒,谁会相信?”
“黄元龙和老衲虽是总角之交,但自从老衲十六岁出家以后,彼此不通消息,已逾三个甲子,何况老衲株守本宫静修,足不出寺,怎能私通魔国?”
“谎言!既然未与黄衫客往来,已达一百八十多年,你怎么还会认出他是黄元龙?”“在他的印堂之上,生一黄痣,同时他双手都有枝指,更兼面貌也依稀与其童年时相似,因此,老衲就能认出他是黄元龙。”
“就算你凭着黄痣和枝指记号,使你认出他是黄元龙,但他凭什么理由认定你是他的总角之交?”
“在童年时,老衲与黄元龙一起游玩,同骑牛背,常吹竹笛,如今者衲就把当年的那件事提醒了他。”“黄衫客现在几岁?”
“他与老衲同年,大约计算二百岁左右。”
“从他目前的容貌看来,头无白发,面无皱纹,他是否像二百岁的人?”
“不像。”
“根据你的看法,黄衫客年龄与面貌是否相称?”
“不相称。”
“普济,你本人的年龄与面貌是否相称?”
“相称。”
“既然你与他年龄相同,而面貌则他不相称,你却相称,这是什么道理?”
“这个……老衲不知道了,可能是他驻颇有术。”
“你怎知他驻颇有术?”
“那不过是老衲猜想而已……据说炼得仙气,或修成佛体者往往是长生不老的。”
“据说?……根据准说的?”
“佛经上说:彼佛寿命,及其人民,无量无边……成佛以来,于今十劫……那就是长生不老。佛家如此,想来仙家也不例外。”“你以为黄衫客业已炼得仙体吗?”
“不敢确定,但从他的功夫上推测,或许有此可能。”
“你以为你本人,现已修成佛道了吗?”
“不,目前也不敢确定,可是老衲正在这条道路上进行。”
“你能把黄衫客二次喝退,想来你的功力已经超过了他,是抑不是?”
“不,老衲自叹不如。”
“既然如此,为何他见你怕?”
“不是怕,可能是别有原因。”
“什么原因?”
“童年时,他泅水失慎,几乎溺毙,为老衲所救,但那时老衲尚未落发为僧,他或许为此原因,如今情让老衲三分。”
“在未出家以前,你的俗家姓名可否见告?”
“王昙。”
“黄衫客与你交谊深重,是吗?”
“那是过去的事。”
“现在呢?”
“老衲心中只有一个佛字。”
“如果将来魔国发兵攻打本宫,你肯殉道?”
“老衲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那么刚才法藏师弟与那黑脸土佬儿比剑,你为何不早来保驾?……否则他的飞剑也不会给那厮削断。”
“当时,老衲并不在场,何况未奉法旨,老衲不敢自告奋勇,参与这种高级任务,”
“普济,你利口巧舌,讲话强辞夺理,岂不知强敌当前,保护佛地,人人有责吗?”
“启禀法善禅师,事前谁都不认为他们是强敌,否则法藏禅师就不会自动要求对方比剑了。”
法善还未开口说话,法藏已经有气无力地接嘴道:“普济说得也是……”
这时,法藏虽受内伤,但体力尚能支持,所以他也参加会议。法善连忙把手一挥,阻止法藏说下去,接着道:“师弟,你不要管……”于是他又针对普济,继续道,“普济,你与黄衫客虽无明显勾结证据,但过去彼此曾有一段牵丝攀藤的渊源,你通敌嫌疑是脱不了的。”
“老衲于心无愧。”
“当然,这是你为自己辩护,但从第三者立场观察,凡与魔国有丝毫瓜葛的人,总是个嫌疑份子,所谓外敌易御,内奸难防,不知你的意见如何?”
“老衲对于‘内奸通敌’四字,绝不承认,但欲加以罪,何患无辞?”
“这是什么话?你与魔国黄衫客的关系,已经构成罪名了。”
“就凭这一点?”
“不错,宫内的嫌疑人物乃是心腹之患,不可不除。”“如何除法?”
“这事我也不想独断独行,必须付诸公议。”
“禁闭。”了然高声道。“让他坐关,面壁思过。”超凡说道。
“都不适当。……应该严重体罚。”玄通道。
“阿弥陀佛。……以体罚加诸老年僧人,似乎违反我佛慈悲之心……这事绝对使不得。”白眉合十道。“罚他打扫厕所,如何?”了本说道。
“罪过,罪过……这也使不得。”法藏道。
“为何也使不得?”超玄问道。“已得佛道之僧,日与粪尿为伍,那是太侮辱他了。”法藏道。
“驱逐出寺。”玄觉道。
此言一出,众僧都不再作声。
法善问道:“还有别的意见吗?”
会议厅中一片静穆。于是法善沉声道:“普济!禁闭,坐关思过,体罚,打扫厕所和驱逐出寺等罚则之中,你喜欢那一种?”普济道:“老衲无权选择。”
法善道:“这样吧!拟请主席决定,各位赞成吗?”众僧异口同声地道:“赞成……”于是普性禅师站起身来,合十道:“阿弥陀佛……查普济师兄少年出家,在寺清修,三个甲子以来,并无重大过失,这是难能可贵的。可是,目前魔国为了脱脱的逃亡,诿过于我教各派,显然是包藏祸心,另有用意。现在本宫既居地国诸教的领导地位,必然是敌人所要侵犯的对象,所以为了攘外,必须安内。可以断言,普济师兄决不是内奸叛徒,至于他犯了众所周知的嫌疑,其实也不是嫌疑,奈何群情都已有此看法,本主席似乎未便包庇……因此,我普性以私人的意见作一结论:拟请普济师兄自动表明心迹,要求暂离本宫,代替‘驱逐出寺’丑名,这样才能释群疑,弭公愤……不过,这是权宜之计,等到以后某一适当时期,事实证明了普济师兄的清白,我敢保证,本宫一定要敦请他光荣返寺……这一结论,不知普济师兄之意如何?”
普济道:“敝职毫无异议。”他说着,立即合十向普性作礼,并向厅内诸僧也作一合十礼之后,转身向厅外缓步走去。
普性连忙一边假惺惺地离座相送,表示礼貌周全,一边向了然作了一个眼色。了然会意,也随着出厅,去监视昔济。刚才普性作出结论,表面上冠冕堂皇,其实自他夺权以来,决心要把普济从寺院清除出占,现在乘此机会,与手下心腹做好圈套,结果如愿以偿,拔去了服中之钉。不久,了然回到厅内,轻声向普性报告道:“这厮两手空空,一物未带,出宫去了。”
普济走了以后,即日另有几个被普性罚充贱役的高僧,也都陆续自动离开了寺院,各自投寻清净之所,前去静修了,但这是后活,表过不提。
这里继续开会。
普性发言:“现在讨论魔国公文……内容是这样……”接着,他读道:“魔国中军元帅葡萄仙子,会同副帅文中子与袁通,谨告地国空空部落当家玉版大师阁下:查脱脱身为佛子,本非善类,为非作歹,大开杀戒,不守清规,污辱佛门。此僧五荤不忌,包括狗肉在内,又滥交女性,自认是世界上最佳之情夫。然食色性也,和尚爱吃鱼虾酒肉,以享口福,亦是人之常情,至于妇女自愿献身,供其淫欲,乃是女性本身作贱,对此僧言,亦未可厚非。谁知此僧欲壑难填,竟敢率领许多佛界败类,侵占罗刹邦,斩杀邦主赫利,自立为王,复在邦中杀人放火,强奸妇女,不从者,处以极刑。暴虐无道,是可忍孰不可忍?脱脱不知赫利之女葡萄仙子,早已入籍我国,而死者邦主赫利无子,惟此独女,父女一体,其女既为吾民,则其邦即为我邦,奈何此僧有目无珠,竟敢掠夺吾邦吾民,是可忍孰不可忍?
嗟尔玉版大师,领导诸教,高高在上,处事颟顸,教内树党,教外树派,各是其是,各非其非,甚至以是为非,助非灭是,坐视脱脱横行不法,残害生灵,一切置之不闻不问,复于本元帅正欲搞诛脱脱之际,嗟尔玉版大师,竟然派遣黄衣僧人、救走元凶,是可忍孰不可忍?
因此,本元帅赫然震怒,提出严重警告,限尔玉版大师,于本公文到达七日之内,务必亲自押解脱脱来营谢罪,不得延误,若顽固不化,甘犯堂堂巨僧包庇万恶淫僧之罪,则逾期之日,即为本元帅兵临贵宫之时……”
普性读完了公文,继续说道:“事体重大,我们必须认真商讨,请各位提出高见。”
法善道:“脱脱早已穷途末路,怎会到罗刹邦去搞七廿三呢?”
白眉道:“那是很可能的。他本身没有地盘,见到了罗刹邦,产生贪心,自然要把它视作禁脔,据为己有了。”
法善道:“这样大的事情,在事后我们怎会一些消息也不知道呢?”
普性道:“可能是我们最近忙于整顿内部,忽略子外界的事情。”超达道:“本教对于脱脱素乏好感,久未往来,如何会有黄衣僧人将脱脱救走?”
超玄道:“这倒要调查明白,究竟是谁干的?”普性道:“好在有七天限期,我们还来得及调查……了能,了悟,玄通,玄真,你们分别前往各教区,必须在三天之内查明事实,一有消息,即来报告,以便加派人手,捉拿脱脱……还有那个救走脱脱的本教弟子,也要一并捕缉归案……当然,本席明白,救走脱脱谅必是别教所为,而魔国故意诬告,移祸本教,以作侵犯我邦的藉口,但此事不论是真或假,我们在手续上是要调查的。”
于是二了双玄四憎立即应命起身,分别到各教区去了。普性接下去道:“万一查不出脱脱是谁所救,我们应该怎么办?”
觉明道:“查不出也要有一个交代才好,否则崖国一定要来攻打我邦……”法善道:“这事等一会再谈,目前我想起了本教三个叛徒——塔克,巴统和木摩,救走脱脱的事,必是他们三人中之一所干。”
普性道:“你说得不错,刚才本席也曾想到,不过没有讲出来。”
法藏身受内伤,讲话中气不足,慢吞吞地说道:“我认为不是他们。”
法善道:“何以见得?”法藏道:“凭他们三人中任何一人的功力,要想从妖魔人物的手中劫走脱脱,谈何容易?即使他们三人联手,也未必能够奏功。”法善道:“这话很有道理……奉教谁人有此能耐,谁人曾与脱脱勾结,我们不妨先想一想。”
白眉道:“九大巨佛,道行高妙,但谁也不会和脱脱勾结,我们可以撇开不谈。至于十二方丈,十六长老以及二十一法师之中,论功力以至善方丈为最高,不过,他与脱脱毫无关系,且德高望重,决不会做出那种事情。其余诸僧也没有理由会救走脱脱。所以,我论来论去,这件事一定是文中子虚构,无中生有,含血喷人,企图嫁祸于我们,以便制造事端。”
觉明道:“除了本教之外,我们何不再想一想别教的高手?”
帕脱道:“我们应该想别教高手中的高手,较为合理。”觉明道:“是,高手中的高手。”帕脱道:“听说苦行僧,现在雪山修炼,道行深不可测。”
法善道:“听说他与脱脱曾有一段渊源,不知确否?”
普性道:“可能是他救走脱脱……”
法藏接嘴道:“苦行虽有嫌疑,我认为他不是这件事的主角。”法善道:“此也不是,彼也不是,究竟是谁?”普性道:“莫非是本教的僧侣,例如普济,普一,普善,法正,法海等,他们被本席夺了权位,心里怀恨,不敢公然作对,暗中去救脱脱,陷害本席……”他说到这里,举目看到法藏正在摇头,于是不再说下去。
众僧之中谁也不敢接嘴。
大厅中顿时静寂。
片刻之后,白眉说道:“这个问题暂时搁置,让我们讨论第三项议案,好不好?”
普性道:“好……告急的文书内容极为简单,大意说:魔国兴兵,业已毁了几个寺院,僧侣死伤甚众,危在旦夕,盼本教看在释迦牟尼佛的面上,速派高手前去助阵……”
法藏道:“救兵如救火,我们理应多派高手,速往助阵。”
法善道:“在道义上,本教确应支援,以免唇亡齿寒,但如今情况不同,我们对于脱脱案件,一时无法交代,七天之后,魔国必来问罪,到那时,我方派出高手,调不回来,内部空虚,如何应付?”
白眉道:“一个黄衫客已把本宫搞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如果妖魔人物倾巢而出,我们根本无法抵抗。”
觉明道:“这事很伤脑筋……假如本宫不派救兵,不但威声一落干丈,以后就无法领导各教,且对我佛如来也无法交代。……如果多派援兵,那是为了救人,却害了自己,因魔国猛将如云,精兵如雨,若以压倒之势攻打本宫,试问如何抵抗?”
法藏道:“你们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本教拥有九大巨佛,十二方丈,十六长老,二十一法师,如此坚强的阵营,正可降魔伏妖,何况我们维护正义,为公理而作战,即使殉教,亦屈光荣,有何惧哉?”
普性道:“援兵一定是要派遣的,不过人数多少,我们还须郑重考虑。”法善附和地道:“是的,援兵是要派的,但人数方面不妨斟酌一下。”
觉明道:“让我们先来估计本教的实力可好?”
法善道:“不必了,我的意思是先派普一,普善,法正和法海去助他们,叫那四个眼中钉去挡头阵,好歹看他们的造化,……可惜,刚才我们不该逼走普济,否则,让这老家伙也去,……现在还来得及把他追回来吗?”
普性道:“太迟了,算他运气好。”
法善道:“那么,我们可以向静谛交代,叫普一普善等四人与他同时先走,并请他们,说:另外的后备援兵接踪出动。”
法藏道:“为什么不同时多派人手?”
普性道:“本席还须与当家巨佛商量,以便决定后备援兵的名单。”
法藏道:“当家巨佛还要在三天之后,才能坐关满期,如果等待三天,只怕金轮寺守不住了,……其实,这样紧急的事,你……主席有权立刻决定,何必再与当家巨佛商量,拖延……”
法善连忙接口道:“师弟,你不要打闹,主席这样做是有道理的。”
法藏不悦地道:“我也不知道你们在搞些什么名堂,事关佛门祸福,万分火急,还要推来推去,……这事迟早是要流血的,迟流不如早流,也许有补于实际,不要等到事情弄僵,再要流血,只怕要失去时效了。”
普性听了法藏的话,心里暗怒,面上愤然作色,正待发作,而法善已经起身赶了过来,走到法藏身边,咕唧了一会,想必是他叮嘱师弟不要再多嘴多舌。只见法藏离开座位,推说身体突感不适,需要休息,于是退席出厅而去。
众僧心里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大家有了警惕,不敢随便发言。
法善是普性的心腹爪牙,后者有权有势,所以他见风使帆,曲意奉承,事实上他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的角色。
法善目送法藏出厅后,走回自己的座位,接着道:“我想主席刚才所讲的话,大家都已听清楚了,现在我们决定这样做,不知各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