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帅班师往京而进,朝廷闻知捷音,传旨着九卿四相文武各官出郭迎接。侍宴功臣,犒劳诸将。各官领旨而去。那日接着了元帅,柳元帅连忙下马打拱道:“本帅何德何能!敢蒙各位大人这般相待,何以担当?”
众官道:“元帅平西奏凯,我等特奉朝廷恩旨,在此迎接。”
柳元帅谦逊一回,然后上马,到了馆驿顿住军马。各官备酒宴,犒劳兵士。柳元帅同众姊妹俱到五军都督衙门,周爷迎接入内。夫人命丫环接请八美,内堂饮酒庆贺。外边四相九卿和帅爷,排设盛筵,大家开怀畅饮。说不尽平西灭寇,许多繁文。酒罢各各辞别回衙。八美在内堂,正在饮酒闲谈,忽见小监奉马娘娘之命,召请入宫。八美不敢迟延,别了夫人,一齐进皇宫朝见。马皇后赐座,微笑道:“贤妹果然英雄,如今平西灭寇,功劳非校”华爱珠道:“臣妾蒙恩赐德,焉敢辞劳?皆赖圣上洪福一夜成功。”
马娘娘道:“为何一夜便得成功?姊妹可说个明白。” 华爱珠直把叛贼怎生擒拿情由,细说妖道如何作弄法术,我们险些性命不保,多亏魏烈,驾云收伏妖道。皇后又问:“那个魏烈什么人,如此本事?”
华爱珠便把前情细说一遍。且说魏烈那年过继国太为螟岭,并被萧士高谋害的缘故,马后还不曾闻知,此时华爱珠说出始末,方才明白。即命内侍备设华筵庆贺。那一晚留宿宫内,此夜话文难以尽述。次日五更三点,君王升殿,文武百官朝参已毕。方治忠出班奏道:“今有柳涛奉旨平西,业已班师还朝,现在午门外候旨。”
圣上闻奏,龙颜大悦,即传宣进来。柳元帅闻宣,至金鸾殿俯伏金阶,三呼万岁。君王御手相扶,赐坐金墩。柳元帅谢恩,方才坐下。天子开口道:“寡人早已看过平西表章,皆爱卿之功。朕思宋文采乃一狂徒,听信妖言,兴兵造反,实属可恼。今被卿等所擒,朕欲诛此恶逆,卿以为何如?”
柳元帅领旨,即刻将宋文采并骡精囚车一齐推进天子御目细观,大加切齿,传旨将宋文采凌迟正法。即着柳元帅监斩。其孽畜骡精,作何处治,该部是定夺。柳元帅奉了圣旨,同指挥官押宋文采出了朝门。来到西郊,洗剥衣服,轰动了满城百姓,挨挨挤挤,都言叛犯痴思妄想,要做皇帝,扰乱地方,害了许多生灵,今朝碎剐凌迟,大家俱要看个反贼怎生模样。那宋文采二目睁圆,怒气冲冲,骂道:“柳树春小畜生,我与你冤仇难解,生不能啖你之肉,死也要你之魂。” 柳元帅大怒道:“谁叫你兴兵造反,扰害百姓,还敢胡言乱语!”
吩咐刀斧手快快凌剐。刀斧手答应一声,登时把宋文采鱼鳞碎剐。明日柳元帅上朝缴旨谢恩,回五军都督衙而去。圣驾还未退朝,忽见空中一朵祥云,冉冉而来,坠下一老僧,在金阶上,口称:“臣豹头山法悟,愿我主圣寿无疆。”
天子大骇,忙问道:“圣僧驾云而来,必有事情见朕?”
法悟禅师道:“圣天子英明有道,岂容狐鼠猖狂?已经柳状元平西奏凯,宋文采业已受诛,但彼时原有微嫌,欲害柳涛,而柳涛乃国家栋梁,岂容被害?以致宋文采误戮花琼,柳涛代罪,臣僧若不剖明,终成疑惑。骡精孽畜虽一时错念,然而有千年功行,伏乞万岁好生之德,免伤其命。待臣僧带回管束。”
天子大说,说:“圣僧有此善念,朕岂不从命!内侍速取绸缎十端,红呢十匹,赠与圣僧,聊表朕心。”
法悟推辞不受,即带了骡精腾空而起。文武各官,俱皆称奇。且说柳元帅正在厅上闲谈,忽见法悟禅师从空而下,大家低头迎接。法悟禅师向魏烈笑说:“徒弟,逆畜已除,功勋已见,我今特来取现魔珠。”
魏烈忙将珠双手呈送。法悟禅师接了珠说道:“徒弟,我有几句语,须要牢记在心。你为国立一奇功,还有忠肝赤胆,答报国恩;匡扶社稷,方是为臣子之道。”
又向树春道:“你合平西剿叛,功劳非小,朝廷从此太平,隐魔锤目下无用,可付我收藏。”
柳元帅方才晓得此锤名叫隐魔锤,即忙取出呈上。法悟禅师又说道:“你们列位将军,征西劳顿,今已奏凯,朝廷必有封赠,务须赤胆披肝,共扶社稷,勿负我言。”
众人同声答应:“谨遵师训。”
法悟禅师又向印然道:“你已出家,须离红尘才是。尘缘乃是镜中之花,休想荣华富贵。今朝同我归山,苦志修行,日后必成正果。”
印然大喜,愿随师兄归山。法悟禅师把手一招,空中降下一朵祥云,命印然立在云上。自己骑住骡精身上,驾云腾空而去。柳元帅同众将望空拜谢,俱各称奇。那印然禅师回归豹头山,苦志修行,到后来亦成正果。以后书中不提。
柳元帅与众位将军送了仙师起身,大家入席饮酒,人人皆称赞法悟禅师的神通妙道。忽闻报说君王赐下太平宴在华德殿,着九卿四相陪侍,请帅爷即刻赴宴。柳元帅连忙上马而去。那马皇后又奏明圣上,欲与八美结为异姓姊妹。君王准奏,那日在宫中另备华筵,款待众姊妹。马后说道:“贤妹们建此大功,圣上自当旌奖赏赍,与妹夫同归乡井。愚姐家中老母年迈,贤妹早晚之间,相求看视,念念不忘。” 众姊妹道:“国太年已老迈,娘娘合当奏过圣上,接进京中。早晚亦得相见。”
马后称是,须待父亲服满,再作计议。说不尽许多言谈。宴罢,俱各起身谢恩,马后又赠了绸缎珍珠,每人赐一对宫娥,命太监送回周府。五更三点,君王设朝。早有九卿四相出班奏道:“昨日圣旨赐宴,着臣等陪侍功臣,今日柳涛谢宴,在午门外候旨。”
君王下旨,宣柳涛见驾。其余诸将一概免朝。柳元帅闻宣,来至金阶,三呼万岁:“臣柳涛何德何能,敢叨圣上洪恩赐宴,粉身碎骨,不足以报答君恩。”
天子道:“叛贼兴兵造反,皆亏爱卿剿除,法悟圣僧收伏孽畜,功劳不校”柳元帅道:“此乃万岁洪福齐天,鼠畜焉能展翅!” 便把兵粮册与功劳簿一并呈在御案之上。天子龙眼观看,大悦道:“卿家平西劳顿,与同随征诸将,免朝一日。俟朕行降旨,授封官爵。惟表印然禅师乃属僧家,例难授职,朕又难于置之不顾,卿当代朕裁之。”
柳元帅启道:“印然虽平西建功,本无心沾恩受职,昨日同法悟禅师已经同归豹头山,免劳圣上隆恩。”
天子闻言大悦,卷帘回宫。树春退出朝门。回归都督衙。大小官员,哪个不来趋奉?都说平西剿寇有功,天子十分隆宠,我等岂可轻慢!就是八位女英雄,与皇后娘娘结为姊妹,非同小可。所以各官极意奉承,今日这位官员请酒,明日那个老爷邀宴,这些各官夫人们,迎请八美赴宴,亦是如此,流连不断。闲文丢开,不必絮烦。且说万岁回宫,马后奏道:“臣妾追思宋文采兴兵造反,不得安宁,多亏柳涛同八美诸将剿除有功,方得太平。还须奖励有功之臣,使诸将得沐朝廷之恩。”
万岁大悦:“朕思柳涛委实功劳意欲封他平西正国王。八美未便封其官职,各赐金珠绸缎,一人一重官诰,齐赐与柳涛为妻。卿意何如?”
马后谢恩,口呼:“万岁,圣恩风极。臣妾追思老母,曾继过魏烈为螟蛉,与臣妾乃是姐弟之称,但不会面,如今收伏妖怪在京,未曾授职,伏惟陛下宣进宫,与臣妾一见。故此冒失奏闻。”
圣上准奏即传旨到都督府,宣召魏烈。魏烈奉旨进宫,先见君王三呼万岁,然后再参马娘娘。圣上大悦,赐坐锦墩。马娘娘凤目观看,见魏烈一表非俗,气宇轩昂,心中欢喜。君王问道:“卿家怎生上山学法收除妖道?可说与寡人知晓。”
魏烈启道:“臣父魏志贤,职授知县,臣兄魏光,与臣俱守书香为业。蒙国太不弃,继臣为螟蛉,遣臣往杭州柳府问安。被萧士高谋害,将臣尸首撇在郊野。叨感法悟禅师,救回豹头山收留为徒。那夜打发臣下山,赠臣现魔珠一头,捆仙绳一束,收除妖道。皆托我王洪福齐天,臣有何功?”
天子道:“卿家既螟蛉于国太,即为国舅也。你兄现今何在?”
魏烈奏道:“臣父欺君罪大,祸端原由宋文采行刺花琼,陷害柳涛,臣父明知冤屈,不忍害用无辜,将臣兄换出柳涛代监。今已蒙恩赦出。”
天子道:“据卿所奏,朕已明悉。但思你父职,任有司,不应于中舞弊,有乖国法,即该部等官,失察之罪,亦属难免。朕今根究起来,若辈俱要问罪。然而卿父无私不舞弊,若不放柳涛出来,刀兵扰乱,几时得休?恩宽你父母,毋庸议论。”
魏烈叩首谢恩,马后道:“我母年已老迈,全仗吾弟膝下承欢,愚姐在宫,也免忧愁。”
魏烈称晓,即辞别出宫,回归周府。过了三日,朝廷降下圣旨,柳元帅忙排临时香案,同诸将跪接,差官开诏高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尔文武状元柳涛,平西剿叛,为国勤劳,今封为正国平西王御弟,着即起银銮殿,并赐黄金万两,彩缎千端,猫儿眼十粒,移墨珠一颗。华爱珠等志擒叛贼,亦有奇功,但妇女例难受职,且与昭阳马后认为姊妹系属国戚,并有八美图招亲在先,自当共成花烛于后,各赠冠诰一重,还乡祭祖。上则追封柳氏三代,下则柳氏子孙世袭乃职。柴君亮杨晋苏保等,俱授总兵之职。魏烈收除妖畜,功劳另论,赐以定国将军。方天和加升一级,以光圣典。随征诸将,降服兵丁,着兵部收管,以后户等职授之。粮食等物,散给众兵诸臣;有妻者妻随夫诏;未有妻者,俟婚配之后,请旨诰封。宋文采乃属花琼之教习,例本还原;花也成并不约束其子,养留叛国之人,花也成合应问罪。姑念子遭非命,花也成平西有功,将功折罪。行文知照地方官,将花琼一案,改为宋文采凶犯,与其结交成杀。该员魏志贤承审不实,例有处分,姑念魏烈平西有功,从宽恩赦,钦此谢恩。”
树春与天使见礼毕,天使相辞回朝覆命。将圣旨供在香案,然后收拾。所赐黄金彩缎,猫儿眼,移墨珠等物,大家欢喜。俱受皇恩,均沾雨露。工部尚书遵照旨意,连忙择地兴工,起盖平西御弟王府。再说都督周元栋与夫人商议道:“我想瑞云女儿,年已及笄,未招佳婿,下官看那魏烈,人才出众,更兼又是皇亲,我意欲招他为婿,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夫人笑道:“相公你主意差了。自古道姻亲匹对,却要门户相当。我们与他天差地远,他是个皇亲国舅,鸦鹊难与鸾凤为群,说也罔然。还是不要提起为妙。”
周爷道:“我看魏烈品格清奇,又是当今国戚,故有意招他为婿。若然较之门户相当,他的父亲七品前程,我是五军都督,还是我的门户高得多了。” 夫人道:“相公虽只如此打算,倘他若不应允,反觉没趣。”
周爷道:“不妨,待我与平西王相议,必定妥当。”
即来至外边与柳千岁明说此事,柳千岁就向魏烈说知,魏烈道:“千岁,此事从后商量,小将父母在家,还有国太继母,不知为子在外不告而娶,有乖罪名。决难从命。”
平西王点头道:“这句言语,却也极是。只是回家禀知父母,再行请命,奈山遥水远,要耽搁日期。待我奏闻朝廷,请了旨意,然后完了花烛,一同回去,那时父母国太、皆不能计论也。”
魏烈道:“但凭千岁裁处。”
平西王大悦,次日奏上一本,圣上准其奉旨完姻。周爷连忙择选日期,到了吉日,那些官府都来送礼贺喜。都督府悬灯结彩,大吹大擂,外厅上排设华筵。款待各位老爷,内堂上夫人陪伴众位美人饮酒。此夜魏烈与瑞云小姐洞房花烛,说不尽二人枕边恩爱如山的事情。再说华爱珠次日向众姐妹道:“我们抛离家乡已久,念已平西奏凯,共休君恩。朝廷已有还乡的旨意,须索早回故土以免家中悬望。贤妹们意下如何?”
田素月道:“论来必须归家。但想那日不辞而行,如今有何面目回归乡井?”
华爱珠道:“那日虽然不别而行,我们不是跟汉子逃走,乃是合力同心匡扶国难;如今皆建功劳,又与马后结为姐妹,归家之时,谁敢轻慢,就是父母,还要呼唤迎接我们女英雄。” 众姐妹俱皆大悦应允。柴素贞便与柴君亮说知回家之事,打算还乡,以免太太悬望。平西王称是,即写下家书二封,一封送到家中,一封送到孟家庄与沈月姑。柴君亮原无住屋,着令地方官捐银为柴君亮买置厅房起盖府第。地方官那敢违拗,即时帑项兴工起盖,不日完竣。 那花千岁膝下已无儿子,亦即上表辞官归林,朝廷准奏。即日安排起马出京,满朝文武纷纷排宴送行。花千岁各辞谢领情,然后起身回家。八位女英雄,一同进皇宫请了旨意,谢别马娘娘,马后备了筵宴饯行,殷勤款待。每人赠白银三百两,明珠十颗,犀钗一对,又叮嘱道:“贤妹若归乡井,我母在家,相烦看觑。另白金钱百两,寄与我母亲,叫她休要烦恼。待爹爹服满之后,即请旨接她来京。” 众姐妹答应晓得。少顷宴罢,各皆谢恩辞别出宫。回归都督衙,夫人另备酒在后堂饯别。亦有一番闲谈言语,不必絮烦。且说平西王副驾还乡,朝廷降旨,令国丈方治忠带同文武百官,代送至十里长亭之外,备宴饯行。惟魏烈新婚未久,在周府耽搁。因吩咐平西王代为转运家君,俟满月之后,带媳同归。平西王答应晓得,即登程起身,来至十里长亭,各官遵的圣旨,在此饯行,免不得又忙乱一时,方才起身。沿途百姓,俱皆传说是奉旨荣归的功臣爷,好不兴头。那方天和杨晋也奉旨归家,这两位老爷是客外之人,故此不说什么事情。然而既有其人,何无交代,所以解明。要知平西王先到孟家庄如何,且看下回。